正常情況下,在廢棄多年的涵洞裡發現一些女性飾品,本不是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事。
歲月流轉,人來人往,誰也說不清哪些舊物是何年何月由何人遺落。
積滿灰塵的發夾、鏽蝕的項鏈,甚至是一兩枚褪色的耳環,都可能隻是過客無意中掉落的尋常物件。
如果不是恰好撞在日青多吉落網的這個關鍵時間節點上,即便是心思縝密如葉默,或許也隻會將其視為無數無關線索中的一條,記錄在案卻不會投入過多精力。
刑偵工作常年與海量信息打交道,偵查員必須具備篩選和判斷的能力,否則極易陷入無用信息的泥沼。
但偏偏就在這個時候,涵洞中不止找到了幾件零散飾品,更有一串藏族女性傳統頭飾“巴珠”。
它以銀為底,鑲嵌珊瑚珠和綠鬆石,雖沾滿泥汙,仍能看出當年的精致。
更重要的是,一名駕駛奧迪越野車的外地男子,不久前曾在涵洞附近長時間徘徊,行為詭異。
他既不像遊客,也不像當地人,更不像是偶然經過。
據路口監控顯示,他減速、停車、下車張望,在涵洞入口處駐足良久,仿佛在回憶什麼,又像是在確認什麼。
隨後,他駕車離去,整個過程不超過十分鐘,卻足以引起警方注意。
所有這一切,包括時間點的巧合、男子的異常舉動、洞中藏人飾品的出現。
此刻在葉默心中逐漸交織成一片隱約的網。
多年的一線刑偵經驗告訴他,有些線索看似孤立,實則暗中相連。
有些巧合,根本不是巧合。
於是他做出了一個在很多人看來並不劃算的決定。
他打算投入一部分警力,以此涵洞為中心展開輻射式排查。
但線索渺茫,方向模糊,甚至連是否構成案件都尚未確定。
在警力資源緊張的當下,這樣的決定無疑冒著一定風險。
甚至不少人私下議論,說葉隊這次是不是太敏感了?
除非有更紮實的證據支撐,否則這樣的投入很可能一無所獲,反而落下個“浪費公共資源”的話柄。
但葉默沒有動搖。
他清楚,刑偵工作有時候就像在暗夜裡打燈,光束照向哪裡,靠的不僅是證據,更是直覺與經驗的共同作用。
而他現在的直覺正強烈地指向那個開奧迪車的男人,和這個陰暗潮濕的涵洞。
兩天後,鄭孟俊帶來了初步的調查結果。
他推開葉默辦公室的門,將一疊剛打印出來的資料放在桌上,語氣沉穩卻透著一絲緊迫:
“葉隊,交管部門協查結果出來了。九月五號出現在涵洞附近的那輛黑色奧迪q5,是今年新上市的進口車型,市場價約六十萬。車主名叫趙正業,四十七歲,安徽人,現居四川瀘州,在江陽區經營一家飼料廠。”
“飼料廠?多大規模的飼料廠?”
聞言,鄭孟俊稍作停頓,翻出下一份材料開口回答道:“工商登記顯示,該廠去年產量8700噸。按每噸三百元利潤估算,扣除人工和其他成本,年淨利潤接近兩百萬。”
葉默接過材料,目光迅速掃過數字,眉頭逐漸擰緊。
“年利潤兩百萬……這樣的規模在當地絕不是小廠。他來甘孜做什麼?”他抬頭看向鄭孟俊,表情顯得十分疑惑。
“我們查過了,趙正業的客戶和業務往來主要集中在貴州、雲南,在甘孜乃至整個西藏地區都沒有商業記錄。也沒有親戚朋友關係在這裡。”鄭孟俊隨即回答道。
“一個安徽人,開著六十萬的車,專門跑到一個沒有業務、沒有親戚、甚至旅遊景點都不算的地方,在一個廢棄涵洞前麵做出如此異常的行為……”葉默站起身,走到窗邊,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這說不通。”
“除非!”鄭孟俊接話道:“那個地方對他有特殊意義。從行為模式分析,他很可能是‘故地重遊’。涵洞裡發生過某件讓他銘記至今的事。”
葉默轉過身來,目光與鄭孟俊相遇。
“96年桑姆遇害時,他三十四歲。而日青多吉的弟弟朱青紮布……被害時也是三十四歲,這倆人年齡相仿,極有可能有過交集,而且,涵洞的位置離朱青紮布屍體發現地不到一公裡。”
說完,他拿起外套,語氣果斷:“走,我們去見日青多吉。我要知道,他認不認識一個叫趙正業的人。”
鄭孟俊看了一眼手表,點頭:“正好,我也有一些問題要再問他。”
下午兩點多鐘,陽光斜照進看守所的高窗,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投下幾道狹長的光斑。
葉默和鄭孟俊一前一後穿過層層鐵門,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裡回蕩,每一步都像是敲在人心上。
他們走進了訊問室。
日青多吉就坐在屋子中央的鐵椅上。
他比前幾天看起來更加蒼老,眼窩深陷,皺紋如同刀刻一般,唯有那雙眼睛,還殘留著一絲未曾磨滅的銳利。
當葉默和鄭孟俊走進來時,日青多吉的眼睛稍微動了動,視線在他們臉上停留片刻,似乎對這兩人的出現有些意外,卻又很快歸於沉寂,仿佛早已接受了命運的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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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隊長,鄭隊長,你們把我供出來的那些人都抓了沒有?”他的聲音沙啞的問道。
“能抓到的,都抓了,還有一部分人仍舊逃亡在外,不過都上了通緝名單,你放心,但凡和你有關的人,一個都跑不了。”鄭孟俊語氣冷峻的回答道。
日青多吉嘴角扯出一絲近乎扭曲的笑,那笑容裡沒有溫度,隻有一種近乎瘋狂的釋然。
“那就好,奈何橋的路上太孤單,我可不希望到時候就我一個人,大家都是乾壞事的人,要死就得死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