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正在休息的力工們看到扭打在一起的兩人,連忙上前勸阻,還有人去喊管事的。
公鴨嗓的哥哥一聽自己弟弟被打了,著急忙慌的跑了過來。
“儂要死呀!”
“嘭——!”
看到眼前這一幕,他用蹩腳的本幫話罵著孔天成,上去就是一腳,直接把他給踹到了一旁,然後扶起了弟弟。
被踢倒的孔天成在地上翻了個身,又重新爬了起來。
火氣上頭的他也是沒了一點理智,一拳揮在了監工的臉上,對方的臉頰瞬間腫了起來,鼻子裡也倒出鮮紅的鼻血。
這還沒完,趁著對方沒反應過來,孔天成還想再補上幾拳,可手腕卻被一隻力氣更大的手給拽住了。
“小天,冷靜點,他們咱惹不起!”
來人是陳工頭,父親的朋友。
孔天成望著他,還沒來得及說話,那被揍的監工就抄起牆角撬木箱子的撬棍,對著孔天成的臉劈來。
“嘭——!”
陳工頭眼疾手快,身手擋在了孔天成的麵前,手腕卻也結結實實的挨了一下子。
挨了一棍的陳工頭沒吭聲,隻是反手把那撬棍搶了過來:“夠了,欺負一個小孩算什麼?”
“艸!”監工指著陳工頭,劈頭蓋臉的叫罵起來,“鄉巴佬,卸貨的時候和我做對就算了,現在還要攔著我教訓這小子,儂要死啊?”
這監工咒罵的話剛說完,幾個人高馬大的工人就朝這邊走來。
這些都是陳工頭過命交情的兄弟,隻聽陳工頭的。
這監工看著朝自己走來的幾人,縮了縮脖子,他雖然是航運公司的人,但在這碼頭上的話語權還真就沒陳工頭的大。
這碼頭上很多工人也和孔天成的父親一樣,都是受過陳工頭的照顧的,陳工頭對他們有恩,所以他們也隻聽陳工頭的。
“小孔是我的人,你要是覺得我的人不好,看不慣我們的話,把今天上午的工錢結了,結完我們就走。”陳工頭的聲音雄厚有力,語氣不卑不亢。
監工也不是傻子,今天還有那麼多貨要卸,陳工頭要是走了,一時半會他一個人上哪找這麼多工人來。
於是,他咬了咬牙,硬擠出一抹難看的笑容:“陳工,彆,彆,我剛剛那就是說句氣話,嘿嘿……”他指著孔天成,繼續說,“但是,這小赤佬把我弟弟打成這樣子,總不能算了吧?”
“那這算什麼?”陳工頭指著孔天成全是沙子的飯盒說,“你弟弟剛剛乾的事情,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我賠他一碗飯就是了。”監工說著,從口袋裡掏出錢包,丟了一塊錢在地上。
要知道,這一塊錢,都夠孔天成半天工資了,他在這乾一天,把父親的活都乾了工資也才兩塊多。
把錢丟地上的監工冷笑著說:“飯錢我們賠了,我和弟弟臉上的傷,他是不是也應該賠點醫藥費?”
“小孔這雙手,是你們弄的吧?”陳工頭抓起孔天成那全是抓痕的雙手,“真要這麼算,你們是不是也得賠他醫藥費?”
“你!你……哼~!”監工被氣的額頭上的青筋暴起,他想發怒,可周圍都是陳工頭的人,無可奈何,隻能從鼻腔裡冷冷哼出一聲。
“行,好樣的,等著!”
留下一句下馬威,監工扯著被糊了眼睛的弟弟轉身離開了現場。
陳工頭也撿起了地上的那一塊錢,拉著孔天成,走到了碼頭後麵的安靜角落。
“陳叔,你手沒事吧?”
“沒事,不打緊。”
“陳叔,剛剛你要是不攔著我,我肯定把他倆一起揍的親媽都不認識!”
陳工頭掏出旱煙,點上抽了一口,瞥了一眼滿臉憤懣的孔天成,笑著吐了口煙:“年輕人,不要火氣那麼大,你真要是把他們打出個三長兩短,我可真保不住你。”
陳工頭用全是繭子的粗糙手掌摸了摸他的頭:“暴力解決不了所有問題。”
孔天成抬頭望著比自己高了一截的陳工頭,苦笑著說:“可一直忍著也解決不了問題。”
“沒讓你一直忍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陳工頭說著,掐掉了煙,“所以,當你弱小的時候,隱忍也是一種智慧。”
“難道弱小就該被欺負嗎,弱小就有罪嗎?”孔天成還是不服氣,“我就是想多乾點活,多賺點錢,讓自己和家裡人多吃幾頓飽飯,我誰都沒惹,他們憑什麼欺負我?”
“臭小子。”陳工頭看著孔天成那倔強的樣子,咧著嘴笑了笑,“死倔,腦子轉不過彎,和你爹一個臭脾氣。”
陳工頭說完,從汗衫夾層裡掏出了一個塑料油布包,打開那小包,裡麵是一把毛糙的鈔票,他從裡麵抽出幾張,和剛剛監工丟的那張一塊錢夾在一起,遞給了孔天成。
“陳叔,你,你這是乾嘛?”孔天成擺手後退了一步。
“你今天生日,下午就彆乾了,拿著這錢,去給你爸買點跌打藥,再買兩個好菜,回家好好過個生日。”
“彆,那不行!”孔天成搖了搖頭,“陳叔,你知道的,我們這種人,有什麼生日不生日的,生日哪有賺錢重要。”
“傻小子,我讓你回去是保護你,那監工心眼小的很,你下午繼續在這待著,肯定會被他們使絆子。”陳工頭把錢硬塞到了孔天成的手裡,“行了,快滾,好好休息一天,明天我給你多安排點活。”
“……行吧。”
孔天成猶豫了幾秒,點了點頭,他把那張監工給的新錢扯了出來,塞進了陳工頭的口袋裡,“這一塊錢我不要,嫌臟。”
“嘁~還挺有骨氣?那我給你換一張。”陳工頭說著,從掏出了那個錢包。
“不用了叔,這些錢就夠了!”
孔天成不給陳工頭掏錢的機會,轉身就跑了老遠,這才回頭,再次開口:“叔,謝謝你剛剛幫我!”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就跑了。
“這傻小子……”
看著跑遠的孔天成,陳工頭笑著搖了搖頭。
……
碼頭上,離開的監工帶著弟弟再次回來,趁著工人都在吃飯,他們悄咪咪的走上了貨船。
“哥,這麼做,不會出事吧?”
“怕什麼,真出事了就全部怪到那臭小子的頭上,惹了咱倆,怎麼能讓他好過,不讓他缺胳膊少腿就不錯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