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巔終年積雪，在月光下泛著幽藍色的微光。守山人陳默站在半山腰的觀星台上，手中的羅盤指針瘋轉，指向山下那片被稱為“幽冥淵”的深穀。這是百年來的第一次。
作為陳家第九代守山人，陳默記得祖父的告誡：“昆侖不動，天下太平；昆侖若鳴，妖魔必行。”可今夜，昆侖沒有鳴響——它太安靜了，安靜得仿佛整座山都屏住了呼吸。
陳默收拾好符籙、桃木劍和祖傳的鎮山印，沿著蜿蜒的石階向下走去。石階兩旁刻滿了上古符文，在月色下若隱若現，那是曆代守山人加固的封印。越往下走，空氣越冷，那不是自然的寒冷，而是一種滲入骨髓的陰寒。
行至半途，陳默停下腳步。石階上有一串腳印——不是人的，更像是什麼四足動物留下的，但每個腳印都深嵌石中，邊緣還殘留著冰晶。
“不該有東西能上來。”陳默喃喃自語，握緊了桃木劍。
突然，一陣歌聲從下方飄來，縹緲哀婉，用的是陳默從未聽過的古語。歌詞的大意似乎是關於失去的家園和漫長的囚禁。陳默定睛望去，隻見穀底升起一片朦朧的光，無數影子在其中晃動。
他繼續下行，石階儘頭是一處平台，平台邊緣立著九根石柱，每根柱子上都拴著一條碗口粗的鐵鏈，向下延伸至黑暗的深淵。這裡就是封印的核心——“九鏈鎖魔台”。
然而此刻，九條鎖鏈中的三條已經斷裂，剩餘六條也在微微震顫，發出低沉的嗡鳴。
陳默正要上前查看，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小心，年輕人。那不是你現在該靠近的。”
陳默猛然轉身，桃木劍橫在胸前。平台另一端站著一個白衣老者，須發皆白，麵容卻如少年般紅潤，雙眼是奇異的琥珀色。
“你是誰？如何上得昆侖？”陳默喝問。
老者微笑：“我一直都在這裡，隻是你們守山人看不見我罷了。至於名字...很久以前，他們叫我白澤。”
白澤？陳默心頭一震。那不是傳說中的通曉萬物之情的神獸嗎？怎會出現在這鎮壓妖魔之地？
“你是...白澤神君？”陳默試探著問。
老者搖搖頭：“神已死，仙已逝，隻剩我們這些不願離去的‘餘孽’。”他走到平台邊緣，俯視深淵，“封印鬆動了，陳家的孩子。但不是因為妖魔強大，而是因為你們的‘天道’虛弱了。”
陳默不解：“什麼意思？”
白澤伸手觸摸一根震顫的鎖鏈：“昆侖之下，確有萬妖。但他們並非生來為惡。三百年前，天庭為彰顯威嚴，將不臣者儘數鎮壓於此。可如今，天庭自顧不暇，人間信仰凋零，這封印自然難以為繼。”
話音剛落，深淵中傳來震耳欲聾的咆哮，整座山都為之震動。鎖鏈崩斷聲接連響起，又有兩根斷裂。
“他們出來了。”白澤歎息。
黑影如潮水般從深淵湧出，形態各異：有的如巨大山魈，渾身長滿青苔；有的如透明水母，在空中飄浮；還有半人半蛇的女子，長發如瀑，眼中含淚。
陳默後退一步，正要施展符咒，卻被白澤按住手腕。
“等等，看他們的眼睛。”
陳默定睛看去，驚訝地發現這些妖魔眼中並無凶光，反而充滿了迷茫和恐懼。一個鹿身人麵的小妖怯生生地靠近，開口說話，聲音如孩童：“請問...現在是何年何月？周天子還在位嗎？”
陳默怔住了。周朝？那已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
越來越多的妖魔湧上平台，但他們並未攻擊，隻是迷茫地環顧四周。半人半蛇的女子遊到懸崖邊，望著遠方人間的點點燈火，輕聲問：“那些亮光是什麼？星星落到地上了嗎？”
陳默突然明白了什麼。這些妖魔被鎮壓得太久，久到連世界變成什麼樣都不知道了。
就在這時，天空忽然亮如白晝。一道金光劈開雲層，照在平台上。金光中傳來威嚴的聲音：“妖孽安敢出逃！”
天庭來人了。
陳默抬頭望去，隻見雲端站著數十位天兵天將，為首是一位金甲神將，手持雷錘，正是雷部正神之一。
“守山人陳默，為何放任妖孽逃脫？”神將喝問。
陳默正欲解釋，白澤卻先一步踏前：“增長天王，久違了。天庭還記得我們這些舊相識？”
神將麵露驚色：“白澤？你竟還活著！”
“托天庭的福，半死不活罷了。”白澤冷笑，“今日之事，非妖魔作亂，而是封印自行失效。天道失衡，三界不寧，你們不去查究根本，反來鎮壓這些早已無害的生靈，是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