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八種人是議親,指皇親國戚的勳貴;議故,指皇帝的故舊、同窗;議賢,指有德高望重的人,比如鄉賢;議能,指統治才能出眾的人譬如軍將、知府以上官員;
議功,指對國家有大功勳者,開疆拓土、鐵卷丹書;議貴,指上層貴族官僚,身有王公侯伯子男爵位之人;議勤,指為國家服務勤勞有大貢獻的人,例如胡元、王重陽這樣的技術人才;議賓,指前朝的貴族及其後代,例如柴家後人、蟎清遺老。
親故賢能,功貴勤賓。是為八議。而這八種人,就是超然於律法條文之外的人,八議之人,往往都是剝削的源頭。
而在大宋,除了上述八議之人存在特權之外,又加了另外一種人,讀書人。
宋世卿喝了一口涼茶,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再次站起來,說道“熙寧二年,時神宗皇帝,金州知州張仲宣貪贓枉法,作惡多端,審刑院核查判處以死刑,而後大理寺以士大夫功名在身為由,由死刑核減為脊杖刑和黥刑,然後發配瓊州。”
“審刑院知院事蘇頌聽聞此案後,向神宗皇帝說,古代刑不上大夫,張仲宣官居五品,如果對其處以黥刑,並令其與徒隸為伍,即使他這個人不值得憐憫,但仍然處罰過重,因為這士大夫的名譽受到了汙辱。”
“神宗皇帝認為有道理,於是免除了張仲宣的脊杖刑和黥刑,流放之地也從瓊州改為了賀州!此後針對官吏不再適用杖黥法,成了我大宋的固有製度!這是什麼?”
“是誰讓士大夫的臉麵受到了侮辱?是我刑部還是你大理寺卿?還是刑部的前身審刑院,侮辱了士大夫的名譽?”
“是他張仲宣貪贓枉法,作惡多端!他侮辱了士大夫的名譽才對!不僅如此,他還侮辱了我大宋律法的嚴肅!”
“這一案,到底是誰侮辱了誰!”
“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民,是如何由士大夫也不會量刑上受到優待,老百姓不被排斥在禮儀之外。變成了今天,士大夫高高在上,凡文武官員犯罪應當處以笞杖刑的,均可以罰俸、降級、革職等方式替代刑罰並直接適用?你們告訴我!這還是律法嗎?這還是周禮嗎!”
“我要說的話說完了。”宋世卿是個周正的人,他從來都是嫉惡如仇,說完之後,他坐在了椅子上生著悶氣。
趙桓看著寂靜的朝堂問道“誰有人要反對嗎?”
朝臣們麵麵相覷,在五萬大軍就在城外,軍權都在官家手中的時候,這種廷議,他們隻能講道理,而不是耍無賴。
必須將道理講得明白才可以說服大多數人。
但是顯然,宋世卿說的很有道理。
趙桓看著常朝上,將近百名官員被噴的一無是處的時候,也隻是連連搖頭,文人天然的劣根性得到了淋漓儘致的體現,這是一群慫貨。
明太祖朱元璋和太史令劉基在討論君臣以禮相待的問題的時候,劉基就是沿用了宋朝這個論調,侍讀學士詹同補刀說正因為刑不上大夫,才讓士大夫有了禮義廉恥的道德約束,君臣相宜的佳話比比皆是。
明太祖朱元璋對此深表讚同,將六卿貴重,不宜以細故辱寫到了法律文書裡。然後設《大誥》大興剝皮揎草之刑,貪官汙吏剝皮填草,放在衙門口和土地廟裡供人唾沫。
而之後的大明皇帝,更是將從朱元璋時的祖訓廷杖之刑,發揮的淋漓儘致,再加上後來逐漸增加的廠衛製度,可謂是對士大夫們,儘極戮辱之能事。
也沒見明朝怎麼樣,什麼國朝動蕩,國將不國的危言聳聽絲毫沒有出現。
倒是後來崇禎皇帝把魏忠賢殺了也就算了,還把廠衛製度給廢了大半,以至於後來為了七十萬兩現銀,無法調動關寧軍勤王,被李自成進了京。
崇禎吊死在煤山歪脖樹上之時,李自成入了北京城,簡單搜刮,得金銀七千餘萬兩,駝載而去!
而後蟎清入關之後,順治十一年,在隻有漢省十一省的情況下,下詔一切按舊曆會計錄為準,本色糧、漕糧等皆按舊曆,計省當年核算營收預期八百萬兩,當年實收銀兩千一百萬兩,糧五百萬石,最終折色銀三千一百萬兩。
大明是沒錢嗎?是他崇禎收不出來罷了。
他為什麼收不上來?他連自己的刀都給折了,跟士大夫們講道理,這怎麼可能收的出來?
“若是都沒有異議,這新刑律的原則這一條就這麼定了。”趙桓心滿意足的點頭,宋世卿這個嫉惡如仇的讀書人,這把刀很是鋒利。
至少論點論據將這群巧舌如簧的文臣們,噴的體無完膚。
趙桓看著文臣們互相張望的眼神,笑著說道“朕知道你們心裡想著什麼,從這個反剝削為核心的律法開始製定的時候,八議八辟就違反了律法的核心,當然要廢黜,也必須要廢黜!”
“為了說服你們,朕準備了個故事,你們且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