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浩青’看著程千帆,他能夠真切感受到這位年輕的老布爾什維克戰士那熱切而澎湃的激動情緒。
他的心中何嘗不是很激動呢。
“胖了點啊。”‘穆浩青’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微笑說道。
“牛排,牛奶,麵包,酒局,親自參加的行動也少之又少,胖了三五斤。”程千帆不好意思說道,“這已經是在竭力控製了。”
他看著彭與鷗,臉上是興奮不已的笑意。
是的,‘穆浩青’就是‘大表哥’彭與鷗同誌。
“有香煙沒?”彭與鷗微笑說道,“兜裡沒錢了,斷糧了。”
“什麼時候回上海的?”程千帆遞了一支煙給彭與鷗,幫他點上,然後自己嘴巴裡也叼了一支煙,隨後將整包香煙都塞進了彭與鷗的手中。
“回來兩天了。”彭與鷗貪婪的吸了一口煙卷,說道。
“這次回來還走麼?”程千帆問道。
“明天就走。”彭與鷗說道,“我這次是繞道回上海,代表延州總部與上海黨組織碰個麵。”
彭與鷗沒有講離開上海去哪裡,程千帆明白組織保密紀律,也沒有問其他。
……
“王均同誌出事了。”程千帆語氣沉重說道。
“我與易軍同誌見過麵了,已經知悉此事。”彭與鷗說道,“我要感謝你,是你們及時行動,救出了王均等同誌。”
“還是晚了。”程千帆搖搖頭,“如果我們早些行動的話,王均同誌的情況會好很多。”
“已經很及時了。”彭與鷗說道,“不說這個,現在王均同誌和另外一位同誌的傷勢嚴重,急需要磺胺粉。”
“我這就回去取。”程千帆說道。
他在隻有他自己知道的安全屋內長期保存有必要的大洋、黃魚、外幣、槍支彈藥、醫療器械、藥品,其中就包括珍貴的磺胺粉。
“本來,應該是敵工部那邊通過‘蟬蛹’同誌想辦法弄到磺胺粉的。”彭與鷗說道,“不過同誌們的情況很不好,早一分鐘用上藥,他們活下來的希望就增加一分,正好也要與你見個麵,就主動提出來幫助易軍同誌解決這個困難。”
彈了彈煙灰,彭與鷗說道,“安全方麵不必擔心,易軍同誌應該早就猜到我在上海有其他的布置和關係安排,他是一位老布爾什維克了,其他的他不知道,也不會多問的。”
彭與鷗語氣低沉,看向程千帆的目光帶了一絲愧意。
程千帆明白,彭與鷗的做法雖然談不上違反組織紀律,但是,從安全穩妥性來講,確實是略有不妥的。
他也明白,彭與鷗同誌是因為擔心王均同誌等同誌們的安全,才會如此行事的。
而嚴格說起來,如果是其他人這麼做,可能會出問題,彭與鷗這麼做的安全隱患幾近於無,這是因為兩人之間的無條件的信任。
……
“你在這附近找個地方隱蔽……”程千帆看著彭與鷗,露出略不好意思的表情,“我去取磺胺粉。”
“哈哈。”彭與鷗笑道,“去吧,不必不好意思,這才是我所熟悉和讚賞的‘火苗’同誌嘛。”
他明白‘火苗’同誌為何會覺得不好意思,這是因為程千帆這必然是要去其個人的安全屋取東西,不能帶他同去。
他當然不會懷疑‘火苗’同誌對他的信任,而正是因為有這種信任,在關鍵時刻,‘火苗’同誌還能保持最重要的冷靜和警惕,彭與鷗非但不會生氣,隻會感到欣慰和高興。
我們的很多同誌,就是因為在一些時候偶爾失去了最後的警惕性,因而遭致了重大的損失。
……
約莫三刻鐘左右,程千帆回到了法蘭西大公園與彭與鷗再見麵。
“這是四人份的磺胺粉,兩份給同誌們用上,兩份留給上海黨組織的同誌們以備不時之需。”程千帆說道。
“會不會有隱患?”彭與鷗問道。
“不會,這些磺胺粉是我私下裡保存的,不會有任何紕漏。”程千帆說道,“不過,為了安全起見,黑市裡會有少量的磺胺粉流出。”
“如此最好。”彭與鷗點點頭。
“這裡有一百大洋,還有十根小黃魚。”程千帆將一個小布袋遞給彭與鷗。
彭與鷗接過布袋,借著月光看了看,是非常普通的布袋。
“如果是彆的同誌給的,我不會拿,你是土豪,我這次就打你這個土豪。”彭與鷗笑道。
他是了解‘火苗’同誌的,‘火苗’同誌很謹慎,極少會主動向組織上提供大量錢財,當然,組織上也從不會向隱蔽戰線的同誌索要錢財。
對於‘火苗’同誌來說,他有大量錢財,其中有不少是私下裡保存的,無法查證的,所以,這一百大洋、十根小黃魚,彭與鷗拿的放心。
“好,這錢我拿著。”彭與鷗說道,“欠你的錢,等革命勝利了,我再還你。”
“欠我的錢?”程千帆微微錯愕,然後他想到了什麼,“‘包租公’同誌……”
“是啊,老房的欠債,我接著了。”彭與鷗歎息一聲,“這老小子,在蘇區的時候還欠我倆窩頭呢,他這是又賴賬了。”
想起了犧牲的‘包租公’同誌,程千帆的情緒也低落下來。
‘竹林’同誌、老廖同誌、‘包租公’同誌、康二牛同誌、‘麥子’同誌……這麼多的熟悉的同誌,一個又一個的都犧牲了,倒在了革命的路上,他們為革命事業,為了心中的獨立自強的新中國倒下了!
……
“這是什麼?”彭與鷗問道。
“老山參,電話裡你說送我的。”程千帆說道。
“果然還是我印象中那個謹慎的‘火苗’同誌,這次你可小瞧我了,我是真的帶了禮物。”彭與鷗微笑著,他從隨身的背包中摸出一個用麻布包裹的東西遞給程千帆,“給你,這是‘旺庸’同誌繳獲的戰利品。”
“‘旺庸’同誌給我的?”程千帆驚喜不已。
“知道我要回上海一趟,‘旺庸’同誌托我帶給你的。”彭與鷗說道,“他說你小時候,他欠你一根糖人,現在糖人沒有,老山參有一根。”
程千帆聞言,笑了,笑得開心,然後心中又泛起了酸楚。
那個時候,父母親都還沒有犧牲,‘旺庸’同誌來他家中開秘密會議,他在外麵望風。
‘旺庸’同誌稱讚他是一個優秀的小戰士,問他要什麼獎勵,他脫口而出說要一麵糖人。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旺庸’同誌還記得這件事。
“一根糖人換成了一根老山參,‘旺庸’同誌虧大發了。”程千帆笑了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