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皇宮,德陽殿內。
料峭寒意尚未從洛陽宮室的飛簷翹角上完全褪去。
年少的皇帝劉協端坐於禦座之上,眉宇間凝結著與年齡不符的凝重。
他手中緊握著陳王劉寵送來的密報,密報已被反複翻閱多遍,邊緣已經微微起皺。
“袁公路竟然放棄汝南而北上冀州投奔袁本初……”年輕的天子低聲自語,聲音在大殿穹頂下回蕩,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
階下,朝廷重臣分列兩旁。
衛尉賈複按劍立於殿柱之側,目光銳利如鷹;光祿大夫賈詡垂手靜立,眼簾微垂,仿佛正在打盹;諫議大夫朱儁眉頭緊鎖,手指無意識的在笏板上輕叩;少府陰修則不時望向殿外,似在計算著什麼。
太仆王允輕咳一聲,率先打破沉寂道:“陛下,袁術放棄汝南郡,此乃天賜良機。汝南郡地處中原腹心,北接潁川,南臨淮水,西連南陽,東靠沛國。若能掌控此地,朝廷便能在中原釘下一枚楔子,亦能將朝廷的勢力延伸到淮南地區。”
話音剛落,廷尉淳於嘉便搖頭反駁道:“王公此言差矣,袁術為何放棄汝南郡?
不正是因為東有張角叛軍虎視眈眈,西有董卓騷擾不斷,南麵的項羽更是占據江東之地,隨時可能挺近中原。汝南已成四戰之地,袁術守不住,朝廷就守得住麼?”
“淳於公此言未免太過悲觀。袁術之敗,敗在民心儘失,軍紀渙散。若朝廷遣良將鎮守,推行仁政,減免賦稅,百姓必定簞食壺漿以迎王師。”大司農周忠上前一步,聲音沉穩如山。
著作郎魯旭年輕氣盛,忍不住插話道:“周大人說得對!衛將軍皇甫嵩威震天下,若由他率領北軍前往鎮守,必能安定一方!”
此言一出,殿中許多大臣紛紛點頭。
皇甫嵩前些年平定涼州羌人之亂的功績無人不知,他若出馬,確實令人安心。
一直沉默的光祿大夫賈詡此時緩緩抬眼,聲音平靜卻讓整個大殿安靜下來:“皇甫將軍固然威名遠播,但請諸位想一想,如今朝廷還能抽調多少兵馬?”
見到無人回答,賈詡頓了頓,目光緩緩掃過眾人,繼續說道:“皇甫嵩將軍麾下的北軍雖然有五萬,但是他們如今皆守在潁川郡。
若讓皇甫嵩將軍帶領麾下的北軍前去鎮守汝南,汝南郡乃四戰之地,並且無險可守,兵少則難以鎮守,帶走的兵多則留在潁川郡的守軍就會相應減少。
若潁川郡有失,則洛陽震動,以如今朝廷的兵力,恐怕無力接收汝南郡。
何況自從京城政變推翻董卓的統治後,他雖然接受了雍州牧的官職,想必內心並不會服氣,隨時可能反噬。
黃河以北的白波軍、南匈奴時刻威脅著洛陽的北部,東方的張角,南方的項羽皆是反賊勢力。
若將僅有的精銳派往汝南,洛陽附近靠誰守護?”
太常馬日磾撚須沉吟道:“文和所言不無道理。然則汝南乃中原命脈,若落入張角之手,叛軍勢力將連成一片。
那時候想要平定淮南之地,將更加困難。”
“無妨,自有他人頭疼。”
賈詡截斷馬日磾所言,轉向禦座上的天子,躬身行禮道:“陛下,恕臣直言。
當今天下,諸侯並起,朝廷勢微。與其以羸弱之身衝殺在前,不如坐觀群雄相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