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拿去。”淩星朝靈兒示意。
靈兒會意,身形輕盈如狸貓,幾個起落便悄無聲息地潛入坡下演練場邊緣的草叢。
將領們正不明所以,隻見靈兒手腕一抖,那幾個泥團子帶著嗤嗤燃燒的火線,如同長了眼睛般,精準地落在演練槍陣士兵的腳下、隊列間隙,甚至有兩顆直接滾到了他們陣型的中央!
“什麼東西?”
“小心!”
“火!有火!”
士兵們哪裡見過這個?
驟然遇襲,那泥團子嗤嗤作響,冒著嗆人的濃煙靈兒用的隻是加了大量硫磺和草木灰的普通爆竹泥團,煙大火小),場麵頓時大亂!
方才還整齊的隊列瞬間崩潰。有人下意識舉槍去捅,有人驚叫著後退,有人被煙霧嗆得彎腰猛咳,更多的人則像無頭蒼蠅般試圖逃離冒煙的區域。
推搡、踩踏頃刻發生,驚呼與咳嗽聲響成一片。原本威武的槍陣,幾個呼吸間就變成了一鍋翻滾的爛粥。
坡上,一片死寂。
將領們的臉色由紅轉青,再由青轉白,最後隻剩下一種難堪的灰敗。
趙副將的拳頭無力地鬆開,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魏公公遠遠看著坡下的混亂,渾濁的老眼裡閃過一絲沉痛,隨即化為更深的冷厲。
“看清楚了?”
淩星的聲音再次響起,平淡無波,卻比任何咆哮都更具穿透力,“這就是你們引以為傲的‘天子親兵’?幾顆冒煙的泥疙瘩,就能讓他們自亂陣腳,同袍相殘!若來的是倭寇真正的毒煙火器,或是趁亂突入的利刃,此刻地上躺著的,就全是屍體!禁軍?我看是‘驚’軍還差不多!遇事就驚,聞風喪膽!”
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在這些將領的心頭。
坡下的混亂仍在繼續,士兵們好不容易在低級軍官的嗬斥下勉強穩住,但個個灰頭土臉,驚魂未定,望向坡上將領們的眼神充滿了茫然和後怕。
淩星不再看坡下,轉向身前這群麵如土色的將領:“練兵,不是讓你們排個花架子給皇帝老子看!是要練出一群真正能聞鼓而進,聞金而止,臨危不亂,令行禁止的虎狼!是要練出,哪怕刀架在脖子上,隻要號令未改,腳下陣型就半分不能亂的鐵壁!”
她向前一步,無形的壓力讓將領們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從今日起,你們幾個,每天抽兩個時辰過來。我教你們點真東西。彆想著敷衍,我看著煩。”
她頓了頓,玄紗下的目光似乎掃過每個人的臉,“第一課,練‘靜’。”
“靜?”
將領們麵麵相覷。
“對,靜!”淩星聲音斬釘截鐵,“練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練刀斧加身而目不瞬!一群驚弓之鳥,練什麼都是白搭!”
接下來的幾日,成了這些禁軍將領們永生難忘的“折磨”。
淩星練兵的法子,聞所未聞,簡單粗暴得近乎殘忍。
她命人尋來大量細長的竹簽,讓將領們各自帶領本部最精銳的一隊親兵約百人),在平整的空地上列成密集方陣。士兵們挺胸收腹,持槍肅立,如同雕塑。
然後,淩星親自示範。
她隨意拿起一根竹簽,走到一名士兵麵前。那士兵緊張得喉結滾動。
淩星手腕一抖,竹簽帶著破空聲,猛地刺向士兵的脖頸側麵!
速度之快,角度之刁,完全模擬了戰場上的冷箭偷襲!
士兵嚇得魂飛魄散,本能地就要縮脖子閉眼閃躲。
“動一下試試?”
淩星冰冷的警告在耳邊炸響,那竹簽的尖頭,在距離士兵頸側皮膚毫厘之處穩穩停住,微微顫動。
士兵渾身僵硬,冷汗瞬間浸透內衫,牙齒咯咯打顫,卻硬是憑著最後一點意誌力,死死釘在原地,隻是臉色慘白如紙。
“很好,沒動。”
淩星收回竹簽,聲音毫無波瀾,“記住,戰場上,亂動死得更快。陣列之中,一人動,則陣腳亂;陣腳亂,則全軍危!”
她如法炮製,在隊列中穿梭,竹簽或刺眼、或戳喉、或紮向肋下軟甲縫隙,每一次都迅疾如電,每一次都在觸及身體前精準停住。
士兵們如同置身煉獄,每一次竹簽破空聲都像死神的鐮刀劃過耳邊。
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心臟,但淩星那冰冷的目光和“動則死”的警告,如同無形的枷鎖,將他們死死釘在原地。很快,嘔吐者有之,失禁者有之,更有甚者直接雙眼翻白暈厥過去。
空氣中彌漫開恐懼的味道。
將領們站在一旁看著,個個額頭青筋暴跳,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陷掌心。看著自己的心腹精銳被如此“蹂躪”,比鞭子抽在他們自己身上還疼。趙副將幾次想衝上去阻止,都被李參將死死拉住,後者臉色同樣難看,但低聲道:“忍!魏公公看著呢!她…她是在教保命的法子!”
淩星對暈倒嘔吐的士兵視若無睹,隻讓後麵的人補上位置。
她甚至讓靈兒和劉欣崖同時出手,從不同方向用竹簽“偷襲”,模擬戰場上的多重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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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們必須要在極致的恐懼中,保持絕對的靜止,信任身邊的同袍,信任自己的陣列。
“眼觀鼻,鼻觀心!想什麼?想你們腳下站的是大地的根!想你們身邊挨著的是同生共死的兄弟!想你們背後是家鄉父老!除了軍令,天塌下來也給我站直了!”
淩星的聲音如同寒冰鑄就的鼓槌,一次次敲打著士兵們瀕臨崩潰的神經。
一日,兩日,三日……
變化在痛苦與堅持中悄然發生。
士兵們嘔吐暈倒的少了,顫抖的幅度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