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琨寧見韋明玄將耳朵湊到了自己嘴邊,乖得不得了,眼裡也有了幾分滿意,這才道“你可知道,人最大的夢想是什麼嗎?”
被迫聽了一個驢唇不對馬嘴答案的韋明玄“……是什麼?”
阮琨寧的聲音壓得更低了,韋明玄聚精會神才聽清楚她說的話“你真傻,當然是想上天啊。”
韋明玄“……嗬嗬。”
港真,我對這個世界沒什麼可以眷戀的了!
□□快來帶我走啊啊啊啊!
阮琨寧一把推開他,怒氣衝衝的道“你這是什麼眼神,不滿嗎?”
韋明玄勉強克製住自己內心的悲憤,溫順的道“……並沒有。”
阮琨寧眯著眼睛四處張望了一下,終於選定了院子裡的梧桐樹,到底是輕功不錯,儘管帶著那隻大鵝,一躍之下還是輕若浮雲的上了樹杈。
韋明玄“……”
她到底要做什麼誰能給我一個前情提要!
他頓了頓,感覺歎儘了這一生的氣,這才道“師妹快下來,天都黑了,該回家了。”
阮琨寧將那根手指輕輕地點在了自己的唇上“噓。”
韋明玄突然又有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阮琨寧拍了拍那隻已然懵逼的可憐白鵝,向著韋明玄道“你且回去罷,我要同它談談心。”
韋明玄“……好師妹,聽話,這鵝不能殺,師傅養了多少都是有數的,出了事咱們可沒好果子吃,你若是喜歡,改日我給你買一院子好不好?”
“去去去,”阮琨寧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我要同它談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淨化它的靈魂。”
韋明玄“……”
求求您高抬貴手放過它吧。
無辜的白鵝扇扇翅膀“……嘎?”
韋明玄實在是沒有法子,去找了順英順華過來,瞧瞧能不能勸一勸已然崩壞的阮琨寧,然而冷酷的事實證明,那統統都是沒用的。
阮琨寧隻自顧自的呆在樹上,對樹下的所有人渾然不理,仿佛那隻鵝是她的全世界一般,對著它妙語連珠喋喋不休。
韋明玄到底是不放心,便叫人通知了永寧侯府,自己卻在樹下等著,也親眼見證了阮琨寧醉酒之後的可怕戰鬥力。
半夜時分,那隻鵝終於在滿心的無奈與絕望之下咽了氣,滿懷遺憾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見證了血淋淋案發現場的韋明玄我此生再不叫你喝酒了,我發誓!
韋明玄以為這是世界上最淒慘的事情了,然而事實冷冷的扇了他一耳光,用冷酷的現實告訴他不是的,還可以更淒慘一些哦。
謝宜昉是在阮琨寧酒醒後第二日突然回來的,打了二人一個措手不及,而且更不幸的是他幾乎是立即發現他心的白鵝少了一隻。
韋明玄過去的時候,謝宜昉正冷若冰霜的坐在椅子上,渾身上下散發著“老子很不高興你們都給我小心點”的氣息,叫人忍不住想要退避三舍。
他也是眼力見極好的,見了氣氛不妙,心裡想著那白鵝死不瞑目的樣子,忍不住閉了閉眼,腦子裡卻在飛速的運轉,應該如何叫阮阮不被謝宜昉懲罰。
他不是沒想過找一隻差不多的頂替,但是哪裡有那麼容易?那一群鵝都是謝宜昉自己親手養大的,身上有什麼花紋,羽毛有多長多寬都能分得出來,哪裡作得假?
韋明玄正滿心苦惱,卻見阮琨寧端了檀木刻如意紋的茶盤到了謝宜昉麵前,笑容清甜明淨若菩提,格外靜美。
韋明玄隻看著她,覺得心裡頭暖暖的,似乎有五月的暖流在湧動,對於鬼畜師傅的恐懼瞬間下滑了無數個點,走上了前去。
阮琨寧見他來了大吃一驚,急忙道“師兄怎會過來?”
韋明玄見她吃驚神色,心裡的柔意簡直要往外湧,壯著膽子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不必擔心,我……”
阮琨寧冷冷的打斷了他的話“師兄這幾日還是不要過來了,剛剛惹了事還來見師傅,豈不是戳師傅的傷心事?”
韋明玄“……”
這個進度……好像不太對……難道那隻鵝不是你害死……的嗎?
阮琨寧充分發揮了虛偽白花的楚楚可憐,一邊暗暗地握了握韋明玄的手,一邊向著謝宜昉賠笑道“師傅彆生氣,我已經罵過他了,師兄也保證不會再犯了,您饒他一馬吧。”
韋明玄“……”嗬嗬,五月的暖流沒有了沒有了!!!
謝宜昉嗤笑了一聲道“今日饒你一馬,明日放他一馬,那我還教書做什麼,乾脆去放馬好了!”頓了頓,謝宜昉轉向韋明玄,緩緩問道“是她說的這樣嗎?”
阮琨寧背對著謝宜昉,連忙雙手合十向韋明玄求情,臉上的表情可憐兮兮的,大眼睛也是撲閃撲閃的,格外惹人憐。
二人到底是身份不同,如果是韋明玄乾的,頂多說幾句得了,如果是她乾的,隻怕得年年給那鵝掃墓獻花圈了,阮琨寧表示她才不要呢。
韋明玄自然看得懂阮琨寧的暗示,直直的望進了她星光閃閃的眼睛,明明知道她是隻會吃肉的狐狸,卻還是自己把手伸到她嘴裡去由著咬,不吃虧才怪呢。
到底是見不得她如此哀求,這才在心裡默默地歎了口氣,隻怕自己這輩子也是這樣了,他安撫的笑了笑,這才道“是弟子酒後誤事,才……嗯,誤殺了您的白鵝。”
謝宜昉神情平靜無瀾,隨意合了一下茶碗的蓋子“是嗎?”
韋明玄肯定道“是。”
“唔,這樣啊,”謝宜昉自語道“可那鵝周身並無傷痕,也無中毒跡象,你是如何殺死的?”
韋明玄“……”
活生生煩死的!
“說話呀,為師很好奇呢。”
韋明玄“弟子喝醉了,委實是記不清了。”
謝宜昉垂下眼瞼,緩緩道“果真嗎?”
韋明玄的聲音鏗鏘有力“果真!”
謝宜昉許久沒有言語,室內的氣息凝滯了起來,韋明玄與阮琨寧二人都是眼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等待著最後的裁決,終於,謝宜昉輕輕道“罷了,出去吧,日後引以為戒,切勿如此了。”
居然如此輕易的過關了?
韋明玄與阮琨寧對視一眼,都有些不可置信,但是既然謝宜昉準許他們走了,自然也沒有留著的道理,阮琨寧在前,韋明玄在後,向謝宜昉輕施一禮,退出了內室。
他腦海裡突然浮現了一個多年未見的身影,楚楚的,狡黠的,靈慧的,重重的合了合眼,勉力把它趕出了腦海。
室內的香爐徐徐的吐著煙,隱隱的有香灰落下的聲音,室外的七丈處有一隻黃鸝在叫,再遠一些的地方,闌儀同阮琨寧正在說話,種種聲音或嘈雜或婉轉或流暢或喑啞,皆落入了謝宜昉耳中。
他獨坐了許久,修長如玉的手指無意識的摩挲著已經涼卻的茶杯,終於幽幽歎道“癡兒!”83中文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