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與她十指相扣,掌心冰冷,卻漸漸被她溫度浸透。
雪落在交握的指背,瞬間融化,像給這個約定,蓋上第一枚,也是最後一枚,滾燙的印章。
元宵翌日,晨鐘方歇,攝政王府正門啟一線,門房老仆頂著細雪迎出。
階下停著兩輛朱蓋馬車:前車雕鸞紋,垂流蘇,是長公主徽記;後車玄漆烏輪,角燈暗紅,乃殷家形製。
老仆心頭咯噔,卻不敢怠慢,急趨入內:"殿下、殷大人聯袂送年禮,已至門外!"
君昭披玄狐大氅坐主位,手畔一盞雪水烹出的普洱,湯色烏潤,熱氣氤氳。
長公主攜殷明入,俱是素服暗紋,外披白狐裘,仿佛有意掩去身份鋒芒。
"王弟,新歲安康。"長公主聲音微啞,卻含笑意,親手捧上一隻剔紅錦盒,"些微土儀,望助王府年興。"
盒蓋開啟,是一尊羊脂玉佛,佛眼以金箔點睛,慈悲裡帶了幾分逼人的貴氣。
殷明隨後,遞上一封火漆緘口的年帖,聲音低沉如暮鼓:"殷氏年禮,另有一份"雪裡春"藥酒,專祛寒疾,願王爺玉體早安。"話裡話外,皆指君昭體內未清的寒毒。
君昭指腹摩挲玉佛,抬眼掃過二人,眸色淺淡,似笑非笑:"二位如此厚意,本王卻之不恭。隻是——"
他話音微頓,目光落在他們二人身上,"寒毒易解,心結難除,二位以為如何?"
長公主與殷明對視一眼,同時俯身。
長公主音色低啞,卻字字清晰:"但求王爺,抬手一線,救我兒一寒。"
殷明則長揖至地,聲音發顫:"殷氏滿門,願附王尾,以報此恩。"
堂外,雪下得更密了。
君昭起身,立於階前,玄狐大氅被風鼓起,像一麵黑旗。
他背對二人,望向庭中那株老梅,花未全開,卻已有暗香浮動。
良久,他淡聲開口,卻未回頭:"既如此,年禮本王收下。殷一寒之事——"
他指尖輕彈,雪粒自梅枝落下,"本王會"試試"。但試得如何,要看二位年後如何"行事"。"
長公主眸光一亮,殷明已跪地叩首,雪瞬間染白他鬢邊。
君昭抬手,示意送客,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冷意:"雪大路滑,二位慢行。年後,本王等你們的"春信"。"
客人離去,車轍在雪原上劃出兩道深痕,像給這個新年,刻下一道未解的暗號。
君昭立於門階,指間把玩那隻玉佛,佛眼金芒在雪光下閃爍,他卻想起獄中溫嶺——那個曾與他並肩雙星,如今卻落魄無人問津的人。
雪落在佛眼,像替佛流下的一滴冷淚。他合攏掌心,聲音低得隻有自己聽見,“許久未見,是時候見一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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