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城的寧衛民,當見到自己的夥伴們,坐上來接他的汽車後,並沒有直接回芸園。
而是先去了皮爾卡頓大廈,去見了鄒國棟。
他在機場就給鄒國棟打去了電話,並且聯係了物資局那邊的喬萬林,約好半個小時後見麵碰頭,一起好好聊聊這件事。
而這兩個人也其實和他一樣,正為這件突如其來的變故著急呢。
論時間,他們收到天壇公園的消息和寧衛民差不多,但他們幾方的反應時間可大不相同。
喬萬林身為副處,是代替上司處理實務的角色。
每天不但會議多,飯局也多,幾乎每天都要巡查基層單位,算是個“巡查使”一樣的人物,能安心待在服務局裡的時間並不多。
鄒國棟現在是CEO的角色。
而且皮爾卡頓公司又剛經曆過重大的人事震蕩和製度變革,現在還屬陣痛期。
尤其寧衛民收購《平凡PANCH》推出《霧周刊》之後,又等於促使皮爾卡頓華夏公司把推出自己的潮流雜誌的計劃提前了,有些手續問題必須馬上著手。
鄒國棟比起喬萬林更是忙的飛起。
實際上無論鄒國棟還是喬萬林,他們知道這件事的時間都比寧衛民要晚。
那麼自然而然,他們做出相應的反應去搞清這件事,然後想到要跟寧衛民通氣的時間就更晚。
特彆不巧,也就是昨天,當他們試圖聯係寧衛民的時候,寧衛民已經買了機票在家收拾行李了。
他壓根就沒去公司處理公事,而是待在家裡最後陪陪老婆,叮囑了許多。
所以當他們怎麼都找不到寧衛民的人,隔了一天,卻發現寧衛民已經回到京城給自己打來電話的時候,那完全是一種失而複得的驚喜。
就像是意外丟了什麼東西,原本以為再也找不到了,卻突然有人給送上門的感覺。
於是,他們對於寧衛民急切要求見麵自然不會拒絕,哪怕有再多的事兒,這個時候他們都心甘情願的放下了
當天下午一點二十五分,寧衛民行色匆匆忙忙趕到皮爾卡頓大廈的時候,比他預計的時間還要晚一些。
喬萬林和鄒國棟都已經在鄒國棟的辦公室裡等他了。
遲到的寧衛民進來的時候,看到兩人都在悠悠抽著悶煙,明顯對當下局勢充滿滿腹疑慮。
還沒有來得及吃午飯的寧衛民,乾脆從酒店的送餐部點了一份餛飩麵對付一頓。
雖然都不是外人,寧衛民可以當著他們兩個人邊吃邊談,但從這件事的重要性出發,顯然是一次極其重要的閉門會議。
除了他們三個人可以坐在一起討論這件事,再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參與。
寧衛民讓其他人都去餐廳用餐去了,就連鄒國棟的秘書未經允許也不得入內。
幾個人都是務實的人,寧衛民一坐下就直接問,“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間就出了這樣的事兒?你們都在京城,情況應該比我清楚吧?你們誰能給我說說?”
“打土豪,分田地唄。怎麼回事,你還不清楚?”
鄒國棟先開了口,把事情擺在了台麵上。
“壇宮飯莊現在不是個普通的飯莊了,國內國外都已經有六七家分店了。特彆是日本那邊,你去年一年的淨利潤就有十億日元。即使按官方彙率,那還三千多萬人民幣呢。誰還不知道這是一塊大肥肉?憑什麼讓你一個人把持在手裡,誰都不能碰?你乾的越好,這份兒誘惑就越大……”
寧衛民先是點點頭。
“你說的有一定道理。如果對我沒有絕對的信任,沒有深厚的感情,任何一個人都會垂涎欲滴,甚至為這麼多錢瘋狂……”
但同時又仍然存在著不解。
“可問題是,我又不是沒分紅。每年我從沒讓大家失望過啊,年年的利潤都是節節升高。去年三個投資方可是每家都分了五百多萬呢。如果看在錢的麵子上,他為什麼不能等等?隻要等到年底,今年分到的肯定更多。如果他是因為剛上任有點等不及,也可以跟我說嘛,哪怕改成每年兩次分紅也不是不行。何至於如此行事……”
鄒國棟的性子就是直率,毫不避諱地指出了寧衛民的疏忽。
“那可不一樣。這隻是你個人一廂情願的想法。你自己身上專斷獨行的毛病,你自己可能永遠都意識不到。壇宮飯莊都掌握在你的手裡。你的自留地,誰都不能插手,你讓一個剛上來的園長該怎麼想?你以為誰都能像咱們公司似的,‘任你自成一片天地’呢?尤其是在體製內的人,更不能容忍個體遊離於組織之外……”
說到這兒,他似乎才記起喬萬林的身份,不由咳嗽了一下,及時在敏感問題上止步。
轉而專心勸戒起寧衛民來。
“衛民,我就這麼跟你說吧,天壇公園這些新園長是個眼裡不揉沙子的主兒。人家就是想要結束你大權在手的狀況,這是個原則性的問題。無論是成立一個公司來負責垂直對壇宮的管理工作。還是要求對壇宮設置工會,這都是合情合理的。當然,這隻是第一步,先把你給攥在手裡。跟著他們後續肯定要收攏財務和人事權力,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但有一點,他們肯定要往壇宮飯莊裡安插人手,對你進行監督。這樣才能真正放心。”
寧衛民再次點頭,承認鄒國棟的話有道理,但他疑惑的在於這件事老園長為什麼沒有乾涉。
“可這跟老園長當初說的不一樣啊。老園長當初還讓我放心,說新園長是他老戰友的兒子,他跟這個新園長已經交代好了。今後還要我們按照以前那麼合作,甚至要加強合作。我就奇怪了,這個新園長就是看在老園長的麵子,也不該這樣啊?”
這個時候喬萬林接話了,“老園長的事兒我清楚,可我要說出來,我怕你更得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