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一個時代,同樣的一個環境。
對某些人來說,也許是能夠燃起希望,奔向未來的福音。
然而對某些人來說,也許就是在敲響人生末路的警鐘。
許多人或許都會認為造成這種這種本質區彆的,是運氣,是能力。
但其實往往隻在於人在關鍵時刻做出的選擇正確與否。
人這一生,最重要的十字路口往往就是那麼幾個。
一旦做出決定,無論對是錯還是對,就必須接受由此而來的一切結果。
…………
1991年2月初,日本皮爾卡頓株式會社的常務辦公室裡。
已經適應了自己新身份的穀口常務正翻閱著有關中日兩國皮爾卡頓公司合並的意見書,以及一份皮爾卡頓專營店的推進表。
桌上的烏龍茶還冒著熱氣,是秘書小姐剛剛送來的——穀口現在也是私人秘書高級乾部了,被照顧的蠻好。
卻沒想到他正在辦公室專心致誌工作的時候,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穀口下意識按下免提鍵,響起的也是秘書小姐彙報情況的聲音。
“常務,有個叫左海佑二郎的人想要和您通話,他自稱是大正保險的支部長,還說和您是老朋友,我該如何回複?”
“啊,是這樣啊……”
穀口愣了半天神,他實在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接到這個人的電話。
坦白說,他對左海自稱是自己老朋友這件事相當不以為然。
他們過去的確曾經關係不錯,可後來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慢慢疏遠了。
而且絕不是穀口一家刻意疏遠左海,反倒是左海嫌棄穀口一家。
如今就連剛過去的新年,他們雙方都不曾見麵,又哪裡有這樣老朋友?
不過話說回來了,不看僧麵看佛麵。
畢竟左海的老婆美代子人品還是很好的。
不論何時何地,隻要美代子見到穀口一家的人,都會熱情和他們打招呼,往往還會聊上半天。
而且美代子的妹妹香川凜子也一直都是寧衛民最信任的下屬。
如今更是被寧衛民從惠文堂書店調到皮爾卡頓株式會社,作為企劃部的部長,專門負責公司專營店的籌建工作。
從這個角度來說,香川凜子和穀口也依舊還是一個公司的同事。
所以要說穀口一家和香川姐妹的往來可從沒有中斷過,他們彼此之間一直親親熱熱的。
就是今年新年的時候,雖然沒有左海的參與,但香川凜子和美代子也依舊來穀口家拜年。
於是看在這兩姐妹的麵子上,穀口也不好做的太絕,便還是讓秘書小姐把左海的電話接了過來。
“穀口桑,我是左海……”
“啊,是我……”
“新年的時候,真是失禮了。因為實在太忙,需要加班,今年隻有美代子和凜子帶著孩子去您府上拜訪,很不好意思啊。”
原本左海那熟悉的聲音滲入穀口的耳朵裡,就透著點假惺惺的味道,接下來的這番漂亮話就顯得更虛偽了。
穀口又不是剛入職場的新人了,他要是能信才怪。
不過他也知道,跟左海生氣完全就沒意義,反而會傷兩姐妹的麵子。
於是為了不讓彼此太過尷尬,他便隨口客套著,捧了對方幾句。
“沒有,沒有,知道你升任了支部長之後,也變得身不由己了。美代子都告訴我們了,說你工作一直很忙,新年也沒法喘口氣。實在是辛苦。”
卻沒想到左海居然還當真了,絲毫沒意識到這隻是單純的客套話,是穀口給他的台階。
反而還挺得意,甚至還跟穀口玩兒變相的凡爾賽。
“啊,果然,我就知道同樣身為高層乾部,穀口桑一定能理解我的苦衷。可不是嘛,作為乾部,在彆人的眼裡是不錯,可隻有坐這個位子的人自己才知道責任和壓力多麼大。像普通人,是無法了解我們的感受。”
這自以為是的回應,讓剛喝了一口茶的穀口差點沒把嘴裡的茶水吐出來。
他實在不知道左海是哪裡來的驕傲。
一個支部長而已,說起來不過是科級。
對於大企業來說,僅僅是剛入中層乾部的門坎而已,他也真當回事啊。
作為一個有自知之明的人,穀口當然不想陪著對方一起吹牛,趕緊自謙幾句。
“咳咳,哪裡,哪裡的話,我算什麼高層?在公司也就是做些雜事,混混日子罷了。我坐到今天的位置都是托會長的福。”
然而他卻沒想到,左海居然越說越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居然連寧衛民都敢隨口編排。
“話不能這麼說,穀口桑可是貴公司元老,行業經驗豐富。寧桑作為一個外國人,除了您,又有哪個人真的可以信任呢?要是沒有您的輔助,他絕對不可能這麼輕鬆就能掌控整個皮爾卡頓株式會社公司。您的貢獻,他可未必全都了解呢。”
為此,穀口已經徹底失去了耐性,最後勉強敷衍了幾句——“嗨,不管怎麼說,我就職的公司隻是一家中型外資企業而已,哪裡能和大正保險這樣的大型公司相比。左海桑的前程一定比我遠大。”
他實在不想再和對方糾纏下去了,就趕緊直奔主題。
“啊,對了,你今天找我有什麼事嗎?我的時間有限,恐怕沒辦法和你在電話裡多聊。”
“啊,是這樣的,好久沒和穀口桑相聚了,今天下班我想見見您,大家坐在一起喝一杯。不知道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