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海說的地區好聽,但穀口畢竟是上了年齡的人,又了解他這人無利不起早的性情。
絕對不可能相信他的目的真就隻是那麼單純,僅僅為了找他見麵喝一杯。
“沒問題,不過就隻是喝一杯嗎?”
果不其然,這番猜疑不是沒有道理的。
在他追問下,左海不得已終於透露出了實情。
“啊……這個這個,其實是有關錢的事情啦。這種事兒我不想對您隱瞞,所以就決定向您坦白……能借給我三百萬円周轉嗎?這兩三天就要。我現在真是一籌莫展啊……”
穀口大大出乎意外,不由提高了聲音。
“你需要三百萬円周轉!”
“是的,這真是太難以啟齒了。我隻打算跟您說。我現在的情況很有點麻煩啊。急需一筆錢周轉。能在兩三天內借給我嗎?”
“對不起,左海,我的手頭也不寬裕。這麼一大筆錢,我實在無能為力。你還是去問問銀行吧。”
穀口毫不猶豫的予以拒絕。
畢竟日本人的交往方式裡,個人與個人之間,通常是不會互相借錢的。
這既給雙方製造麻煩,也會帶來額外的情感負擔,幾乎是社會交際約定俗成的準則。
穀口開口拒絕,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尤其考慮到又是這麼一大筆的數字,隻能說左海有點不懂事,實在強人所難。
然而即便如此,左海佑二郎也仍然沒有放棄,接下來,他幾乎是以一種不要顏麵的口吻在懇求。
“如果三百萬円太多的話,二百萬也是可以的。穀口桑,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看在咱們的交情上,求您無論如何也得幫幫我。不怕您笑話我,銀行放款太慢,來不及啊。而且我要是不能儘快湊到這筆錢,很可能我會丟掉我的職位的。您是知道我的情況的,我剛剛當上支部長還沒有一年,現在又有了女兒,不但要還房貸還要還車貸啊。現在的經濟情況那麼不景氣,我要是真的當不成這個支部長了,那我妻子和女兒又該怎麼辦啊?”
聽他說的這麼可憐,穀口有些心軟了。
本來他已經想把電話掛掉的,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
“到底怎麼回事?有沒有你說的這麼嚴重?你可不要騙我……”
結果就是他的問話,給了左海佑二郎以希望。
“我說的都是真的。請您一定相信我。不瞞您說,我們這個行業,現在最大的問題,其實就是在近年內,保險的普及率已經觸頂,所以保險公司間的競爭愈發呈現白熱化趨勢。同時,保險公司的業務模式也在朝多元化發展。比如滿期後返利的一百萬日元可以直接進行理財投資,而非直接返還現金。這樣一來,企業間的競爭就更加激烈了。”
“這種情況下,再加上如今日本經濟還出了問題,很多已經參加投保的客戶,目前手裡都沒錢了。有些人中有不少,甚至隻差一期或者兩期款,就能拿到滿期返利了。
可因為現在股市和樓市的緣故,他們已經無力支付。所以為了顧客好,也為了我自己的業績考慮,最佳的解決辦法,就是需要先想辦法為這些很快就能拿到滿期返利的客戶墊付上這筆錢,然後讓客戶拿到保險公司的返利,才把墊付的錢收回來。”
“不瞞您說,我能升任支部長是經過拚命苦乾,好不容易才達成的目標,這種事我過去就做過,從來都沒有出過問題,絕對沒有風險。原本我要是帶一個小組的話,需要解決的這方麵問題,也就是平均一個組員有一兩個人,幾十個客戶罷了。問題還不是太多。可現在我下屬已經不是十個二十個了。而是上百人。這樣一來,需要墊付的客戶就很麻煩了。”
“我現在就差十幾個客戶需要解決了,資金方麵就差這三百萬円。如果您肯幫助我的話,那我真的是感激不儘。我也不怕您笑話,我跟凜子的關係不大好,對她開口的話,不但難為情,一定會遭遇冷嘲熱諷,也會讓美代子左右為難。對這點,您是理解的吧?說實話,我本來是想跟寧會長開口的,可惜寧會長已經回國了。我是真的已經想儘了辦法了……”
知道事情有了轉機,左海佑二郎簡直是不厭其煩,唯恐不夠詳細的為穀口解釋起來。
而穀口雖然說對左海的話半信半疑,但聽下來好像還真沒有什麼破綻。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左海佑二郎拿自己的家庭說事。
而且話裡話外的還在提醒穀口,他和香川凜子畢竟是親屬關係。
這種特殊的人際關係也讓穀口不能不做些額外的考慮,他即使不為左海著想,也希望香川姐妹的生活不要因為左海出現不穩定因素。
善良的人總是容易被拿捏的。於是作為一個好父親,好丈夫,家裡的頂梁柱,出於同理心,善良的穀口被他打動了。
想了想,終於沒好意思再拒絕。
“好吧,那就今晚見麵再談好了。這件事我會考慮一下的……”
“好的,那就拜托您了……”
………………
當天下班之後,穀口果然準時赴約,來到了左海佑二郎指定的飯店。
左海佑二郎早就到了。
他坐在飯店幽暗的一隅,他的西裝是光鮮亮麗的,從大老遠一看,是個標準的社會精英。
僅從外表上,是一點也看不出是個正在為錢著急苦惱的人。
然而,當穀口默默走向他,他的行動上卻暴露出他真正的底色。
左海看到穀口連忙站了起來,禮貌得不行,十分殷勤的為他讓座。
坦白說,這種低姿態是穀口此前從未在他身上見到過的。
由此也可以知道,左海是有多麼需要錢。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我有點來晚了。”穀口輕輕點了下頭。
“哪裡的話,是我來早來,原本就是我邀請您的,理所當然要早來一些等候您才對。”
“哪裡,不要這麼說,我們之間沒必要這麼客氣。”
“那好,那我就不和您見外了,真的有話直說了。”
左海還真會順杆兒爬,突然直入正題,“穀口桑,電話裡我也說了,我現在真的是很苦惱啊。要是能向銀行借到錢,我也就不向您開口。地下錢莊我也不是沒考慮過,但總覺得找那些公司有種不體麵的感覺。用這種辦法去籌集資金,真要是讓公司知道了,不但會讓下屬嘲笑,而且也隨時有可能成為被人詬病的麻煩。丟掉上司對我的信任。真的是不得已才向您開口,還請您理解。”
“理解。聽你詳細的解釋過,我才知道保險行業還有這樣的弊病。沒想到你也挺不容易的。”
“那麼?您的意思是願意借給我嗎?”似乎已經從穀口的態度裡判斷這事兒有戲了,左海已經有點按捺不住的急迫了,“如果這樣的話,我可以向您保證,錢借給我絕對沒有風險。我保證如期歸還,最多就隻需要讓我周轉兩個月就可以。至於利息,我可以按月支付,出到百分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