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都在呢!”
強哥嗓門洪亮,順手把皺巴巴的外套脫下來甩在鋪位上。他扭了扭脖子,發出輕微的“哢噠”聲,一臉舒暢:“這站停的時間夠長,夠辦點事了。”
阿輝反手帶上門,他咧著嘴,眼睛裡閃著抑製不住的興奮,一屁股坐到了劉東對麵身體微微前傾,顯然是餘興未消。
劉東記得這兩人下車“透氣”時,強哥手裡拎著個鼓鼓囊囊的人造革皮包,阿輝腋下也夾著個塞得變形的布袋子,裡麵裝的都是他們在國內批發來的那些洗發膏、雪花膏、口紅眉筆之類的化妝品,沉甸甸的。
可現在,兩人兩手空空,強哥的提包不見了,阿輝的布袋子也消失了,連個包裝紙都沒剩下。
“王剛兄弟,小紅妹子,咋都縮在車上沒下去轉轉?”阿輝眉飛色舞地開口,聲音因為激動比平時高了幾分貝,“我跟你們說,這蒙古國的錢,嘿,它也好賺,太好賺了!”
他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仿佛在強調這個發現的重要性:“你是沒看見那陣勢,咱那些東西,在國內也就是尋常貨色,頂多算個新鮮。可到了這兒,好家夥,剛把包打開,露出個印著花兒的瓶子,旁邊蹲著賣羊肉串的、還有那些車站的人,眼珠子‘唰’一下就瞪過來了,跟探照燈似的!”
強哥也在一旁笑著補充,語氣裡帶著一種自得:“可不是嘛,咱們也就是個二道販子。可他們這兒的人,見了這些瓶瓶罐罐,那才真叫見了寶。
車站裡頭那幾個管事的,聞著味兒就湊過來了,我看他們才是真正的三道販子——簡直是恨不得直接上手搶!”
阿輝接過話頭,模仿著當時的情景,手舞足蹈:“我問他們,這個價,行不行?我還怕要的太多了,你猜怎麼著?人家壓根不跟你還價,手一揮,眼睛還死死盯著我包裡剩下的那幾支口紅,嘴裡嘟囔著他們的話,那意思就是彆廢話,還有啥,一起拿出來,價錢他們好像根本不在乎價錢,就怕東西沒了!”
他說得興起,唾沫星子都差點濺出來:“咱們帶的那點玩意兒,根本不夠他們分的,搶著要,我跟強哥都沒怎麼吆喝”。
他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胸口內袋,那裡顯然塞滿了紙幣,發出窸窣的聲響。
劉東一臉遺憾的樣子說道“我女朋友身體不舒服,我就沒下去,錯過了”。
強哥看劉東興致不高,一下想起昨天晚上兩人的遭遇,那個清秀的小姑娘竟被那群畜牲糟踏了,心裡剛才的興奮勁也沒有了。
“喝酒、喝酒”,阿輝適時地打破了幾個人的尷尬,並且拿出點牛肉乾之類的東西擺在桌子上。
火車一路向北,晚上的時候在一陣低吼聲緩緩停下。
窗外,幾盞昏黃孤零零的路燈,勉強勾勒出一個低矮站台的輪廓,站牌上蒙俄雙語的字跡在光影中模糊不清——yлaah6aatapy赫巴托。
“醒醒,都醒醒,邊境檢查站到了,準備好護照和車票!”列車員生硬的聲音伴隨著重重的拍門聲在走廊裡回蕩。
這裡是蒙古國的邊境小城烏赫巴托,過去就是老毛子的地界了。站台上人影幢幢,穿著深藍色製服的蒙古邊防警察挎著槍三三兩兩地站在站台上。
車廂連接處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和俄語、蒙語混雜的簡短命令。檢查,從列車頭部開始了。
等待的時間有些長,有乘客被要求打開所有行李,物品被一件件拿出來放在鋪位上,偶爾傳來一兩聲提高的嗓音,或是帶著焦急的解釋,但很快又平息下去,隻剩下壓抑的窸窣聲。
“媽的,搞得還真嚴。”
強哥低聲啐了一口,手無意識地摸了摸褲兜——那裡早已空空如也,白天“處理”貨物換來的鈔票,早已被他妥善藏在了更隱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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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輝舔了舔有些發乾的嘴唇,眼睛盯著包廂門上的磨砂玻璃,試圖看清外麵晃動的人影。“聽說這邊境上,蒙古人也像餓狼一樣……可千萬彆出岔子。”
終於,腳步聲停在了他們的包廂門外。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門口站著兩個人。一個是麵色黝黑、顴骨高聳的蒙古邊防警察,手裡拿著一個夾板和一疊文件。另一個則是個身材高大、穿著老毛子邊防軍軍服、臉色冷峻的軍官。
蒙古警察用生硬的漢語開口:“護照。車票。全部。”
四個人默默遞上早已準備好的證件。蒙古警察接過去,借著燈光,仔細地核對照片和本人,又翻看簽證頁,特彆是那張粗糙的、蓋著蒙古出境章的過境簽證。他的動作慢條斯理,不時抬頭瞥一眼持證人。
那老毛子的軍官則跨前一步,幾乎堵住了大半個門口。他沒說話,但存在感極強。
“去哪裡?”蒙古警察按流程問。
“莫斯科。”強哥代表大家回答,聲音平穩。
“行李。打開。”
這次是蘇聯軍官開口,用的俄語,但命令簡單明了,旁邊的蒙古警察立刻用漢語重複了一遍。
強哥和阿輝連忙起身,把他們的帆布大背包拖出來,拉開拉鏈,裡麵滿滿登登的都是各種化妝品,有華國產的,也有噴著洋碼子的進口貨。
老毛子的軍官朝蒙古警察微微揚了揚下巴。蒙古警察上前,伸手在裡麵扒了來扒了去,順手把幾件噴著洋碼子的口紅抓起來放進兜裡,動作很是自然。
“放下”,阿輝一聲大喝,雖然知道這個邊境有著雁過拔毛的規矩,但那個警察拿走的全是進口貨,也是這批貨中最貴的。
“蠢貨”,警察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手繼續在袋子裡扒拉著。
“我他媽讓你放下”,強哥一把沒拉住,阿輝按捺不住一下衝上去把警察手裡又拿起的兩個粉盒搶了回來。
強哥心裡“咯噔”一沉,暗叫一聲“壞了”。這動靜來得太快,他甚至來不及把阿輝完全拽回來。他太了解這些毛子了——在邊境上,他們的意誌就是法律,容不得半點挑釁。
就在阿輝把粉盒搶到手裡的瞬間,一旁那個像鐵塔般沉默的老毛子軍官動了。
沒有預兆,沒有嗬斥,隻有一股裹挾著皮革和冷冽寒氣的身形猛然前壓。他那條穿著厚重軍靴的右腿猛地掄起——靴頭堅硬如鐵,狠狠踢在了阿輝毫無防備的側腹上。
“砰!”
一聲悶響,阿輝那雙還噴著怒火的眼睛瞬間瞪大、失焦,所有的聲音和空氣仿佛都被這一腳從喉嚨裡生生踹了出去。
他連一聲短促的痛呼都沒能發出,整個人向後淩空摔去,後背重重砸在包廂裡的桌板上,把桌板砸碎,手裡的粉盒脫手飛出,滾落在地板上。
阿輝蜷縮在地上,雙手死死捂住小腹,臉色由紅轉白,又迅速泛上缺氧的青灰。他張著嘴,卻隻有喉嚨深處發出的、斷氣般的“嗬嗬”聲,身體因為劇痛而不受控製地痙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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