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羅夫沒有立刻動作。他的視線緩緩掃過每個人的傷處,眉頭微微皺起——不是出於同情,而是一種細細的掂量。
行凶者出手的位置和力度精準得令人心驚:足以讓人喪失行動力,卻都避開了要害。尤其是那把插在腿上的刀,入肉的角度很巧妙,既造成了劇烈疼痛和流血,又奇跡般地繞開了大血管。
“他為什麼打你們?”彼得羅夫突然問,目光落回男人臉上。
男人眼神閃爍:“就、就是口角……那些華人太囂張了……”
“是剛才出去的那個男人動的手麼?”彼得羅夫又問道。
“是,是,還有那個女人也動手了,我兄弟的肋骨就是她踢斷的”,男人一指旁邊仍蜷縮在一起呻吟不止的人說道。
“哦……”,彼得羅夫緩緩的站起身,腦海中閃過劉東在火車上被打劫者嚇得癱軟在地上,連女朋友被人淩辱都不敢出頭的懦弱樣子。
還有那個女人,竟然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看來火車上第一批劫匪突然跳車是另有隱情。
餐廳二樓最裡側的包廂裡,幾個人頻頻看向腕上的手表,空氣中彌漫著一絲淡淡的焦灼。桌上已經擺好了幾道涼菜和伏特加,晶瑩的冰塊在酒瓶中緩緩融化,杯壁凝結的水珠無聲滑落。
托爾——貿易部政策研究司的副司長,一個頭發略顯灰白的中年男人——又一次抬起手腕,眉頭緊蹙。“已經過七點了,”他低聲道,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鋪著深紅色絨布的桌麵,“這不像彼得。”
坐在他對麵的薇拉,一位負責東歐事務的女官員,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試圖緩和氣氛:“或許路上遇到什麼事了,最近街上不太平靜。”
“再不太平,以彼得的謹慎和……”伊萬頓了頓,似乎在找一個合適的詞,“和他的身份背景,也不該耽擱這麼久。”
他的話音剛落,彼得羅夫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臉上帶著慣常的溫和微笑。
“彼得,你遲到了整整半個小時!”
伊萬立刻站起身,語氣裡帶著一些責備“這可不是你的風格。”
包廂內其他幾人也紛紛投來目光——除了托爾和薇拉,還有兩位同屬貿易部,與彼得羅夫私交甚篤的官員,這是相熟的同僚給他和伊萬的接風宴。
彼得羅夫微微躬身,“非常抱歉,各位。路上確實遇到一點……意外狀況,耽擱了。”
接風宴正式開始,幾杯伏特加下肚,在酒精和友情的催化下,談話才逐漸熱絡起來。
“說真的,彼得,伊萬,你們這次從華國回來,感覺怎麼樣?”托爾抿了一口酒,臉上帶著憂慮,“我是指……更廣泛層麵上的。”
彼得羅夫放下酒杯,語氣有些激動:“混亂,托爾,我隻能用這個詞。華國現在發展節奏快得讓人窒息,商品堆滿貨架,而我們這裡……”他壓低聲音,“商店門口的隊伍一天比一天長,昨天我嶽母為了買一點黃油,排了三個小時。”
伊萬歎了口氣,轉動著手中的酒杯,“不僅僅是商品。思想上的混亂更可怕。年輕人聽著西方的搖滾樂,讀著那些……批判性的文章,對我們走過的路,對信仰,都開始質疑。上麵的政策搖擺不定,今天說加速改革,明天又要加強紀律,下麵的人無所適從。”
他端起麵前的伏特加,一飲而儘,冰涼的液體劃過喉嚨,帶來一陣灼熱。
“方向……”彼得羅夫緩緩說道,聲音平靜,“伊萬,我覺得你說得對——甲板在搖晃,很多人已經感覺到了,至於往哪裡去……”
他們在擔憂著國內的局勢,救護車拉走的幾個人卻是另一番景象。
醫院裡彌漫著刺鼻的消毒水氣味。幾個越南人歪斜地靠在長椅上,臉上帶著淤青和擦傷,手臂或腿上打著簡陋的石膏。
傷勢最重的那個大腿挨了一刀,嘴唇腫得老高,含混地咒罵著。
“媽的……那兩個人下手太狠了。”
一個瘦小的男人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扶著自己被固定住的手腕,“根本不是普通老百姓,動作太快了,絕對是練過的。”
“骨頭斷了,算輕的?”
另一個臉上有疤的同伴冷笑,用沒受傷的腳踢了踢地麵,“要不是他們最後收了力,咱們幾個現在說不定就在停屍房了。”
最先說話的那個瘦小男人忽然眼睛一眯,忍著疼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對靠在窗邊、一直沉默著的領頭男人說:“大哥,我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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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個華國人……昨天上午在市場,我見過,那個高個子在買煙,肯定就住在附近那片旅館,我後來還看見他們往那個方向走了。”
幾個人瞬間安靜下來,隻有走廊外隱約的腳步聲。幾個人都看向了領頭那個被稱為“大哥”的男人。
他大概四十歲上下,顴骨很高,左邊眉毛裡長著一顆黑痣,讓他整張臉顯得格外凶狠。他一直沒怎麼說話,隻是用陰鷙的目光掃過自己這群狼狽的手下,聽著他們抱怨。
此刻,他緩緩轉過頭,看向窗外黑蒙蒙的天空。他沒有立刻回應手下的話,隻是用指節輕輕敲打著窗台,發出沉悶的“叩、叩”聲。
幾秒鐘後,他敲擊的動作停了。
他轉回身,目光從手下臉上一一掃過,他開口,聲音不高,卻讓病房裡的溫度似乎都降了幾度:
“骨頭斷了,可以接。麵子丟了,得用血洗。”
他停頓了一下,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回去,把家裡能打的兄弟都叫上,家夥備足。市場附近那片旅館,給我一寸一寸地搜。”
他的嘴角極其輕微地扯動了一下,像是在笑,卻隻讓人感到寒意。
“找到他們。”
“我要把他們,”他的聲音壓得更低,卻透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殘忍,“一寸、一寸,剁碎了喂狗。
那幾個手下,連帶著最初忿忿不平的那個瘦小男人,都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從大哥平靜的語氣裡,聽出了滔天的殺意。
越南這些年戰火紛飛,滿目瘡痍,經濟更是一落千丈,有的人真的是吃了上頓沒下頓,其中不少退伍軍人拉幫結派,遠走海外討生活。
或許因戰場被華國人打的屁滾尿流,這種執念未消,他們在莫斯科的街頭,將目光投向了華人商販。這些曾經曆硝煙的老兵手段狠厲,普通華人根本不敢招惹,致使他們的氣焰也愈發囂張。
追殺令一下,便是不死不休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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