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睿趕緊掏出手絹,胡亂擦了擦嘴角,又擦了擦匕首。
手絹團在手心,濕漉漉黏糊糊的,裹著酸腐和血腥的混合氣味,讓她又是一陣反胃,剛要把手絹扔在地上。
一扭頭,就看到劉東那雙眼睛正斜睨過來,裡麵沒有責備,沒有訓斥,隻有一片沉沉的、化不開的寒霜,好像比刀鋒還冷。
張曉睿嚇得一吐舌頭,這才意識到不能輕易的留下任何痕跡,手絹扔在這是最好的物證何,乾特工這行的,稍有一點疏忽都會把命送了。
她趕緊把汙穢的手絹攥緊,揣進了兜裡。
“走……走了。”
她聲音還有點啞,帶著乾嘔後的虛弱,更多的是緊張。她幾乎是逃也似的從那個令人窒息的房間衝了出去。
倉庫裡的空氣也很沉悶,但總好過屋裡的血腥味。
而夜風微涼,吹在張曉睿汗濕的額發和脖頸上,激起一層細小的戰栗。
她看著劉東平靜無波的臉,那股脫離現場的衝動還未平息,帶著點僥幸和急切,小聲問:“咱……這就撤了?
“撤什麼。”劉東頓了頓,側過頭,倉庫儘頭窗戶透進的慘淡月光,在他眸中劃過一絲冰冷的光澤。
“主角還沒有回來。”
他的視線轉回倉庫門口,補完了後半句,字字清晰:
“咱們,守株待兔。”
劉東不知道,此時的阮昌勝在黑手黨瓦西裡的住處正密謀著一件大事。
明亮的房間裡,煙霧與油脂的氣味交織彌漫。厚重的橡木桌上杯盤狼藉,切成片的黑麥列巴散落一旁,油亮的熏腸也剩得不多,烤好的牛排還散發著焦香的味道——無論外麵如何風雨飄搖、物資緊缺,瓦西裡這樣的人桌上從不缺油水與烈酒。
伏特加的空瓶已倒了三個,橫躺在桌角。
瓦西裡粗壯的手臂攬著阮昌勝的肩膀,就像一隻碩大的黑熊抱著一個孩子似的。
他的臉頰泛著酡紅,濃密的胡須上沾著酒漬,說話時噴出濃重的酒氣:“阮,我的兄弟,等這件事做成……嗝……我們就發達了,他們上了台……要是掌了權……”他重重拍著阮昌勝的後背,“在莫斯科,你就能……橫著走,像螃蟹一樣橫行霸道,哈哈……”
阮昌勝坐得筆直,臉上始終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容,麵前那瓶伏特加幾乎未動。
不是他不喝,而是瓦西裡推過來的烈酒,——太衝,那股火燎般的感覺從喉嚨直燒到胃,遠不如家鄉溫潤醇厚的白酒,更比不上時刻保持頭腦清醒的重要。
他沒想到,下午的時候在瓦西裡這裡受到了冷落,晚上就接到了瓦西裡要宴請他的消息。
阮昌勝不知道瓦西裡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還是按時赴約,並且帶上了幾個最能打的弟兄
阮昌勝來到瓦西裡住的院子,一進樓,濃烈的酒氣與油脂味撲麵而來。
瓦西裡原本歪坐在座位上,一見他進門,龐大的身軀猛地從椅子裡彈了起來。
“我最親愛的阮!”
他張開雙臂,聲如洪鐘,震得天花板似乎都在顫動。那件緊繃的背心隨著他的動作,勒出更加誇張的肌肉輪廓。
他幾步就跨到了阮昌勝麵前,像一堵移動的肉牆,不等阮昌勝作出任何反應,瓦西裡給了阮昌勝一個名副其實的“熊抱”,而且還還熱情地上下搖晃了兩下。
“見到你很高興,非常高興。”
瓦西裡鬆開一些,雙手仍牢牢抓著阮昌勝的肩膀。
“瓦西裡先生,下午我們見過一次麵的,你那些兄弟連屋都沒讓我進”,阮昌勝有些委屈的說道。
“下午?什麼下午?那些不懂事的蠢貨我已經教訓過了,他們怎麼能怠慢我瓦西裡最珍貴的朋友,最可靠的兄弟?”
瓦西裡說話時唾沫星子幾乎噴到阮昌勝臉上,惹得他直往一旁躲。
“咱們先喝酒,我的朋友,利路亞你招待一下阮先生的弟兄們”,瓦西裡吩咐著手下。
阮昌勝順著瓦西裡的力道,被半推半摟地帶向桌子。
“您太客氣了,瓦西裡先生。”
阮昌勝的聲音很平和,他被按在緊鄰主位的座位上,瓦西裡那隻熊掌般的大手還重重在他背上拍了兩下,方才回到自己的座位。
“客氣?不,這是應該的!”
瓦西裡揮動著粗壯的手臂,示意手下添酒加菜,笑聲震得杯盤輕響,“對於我們即將要一起做的大事而言,這點誠意,根本不算什麼,我親愛的阮。”
阮昌勝臉上依然掛著溫和的笑容,身體微微前傾,做出傾聽的姿態,並且恰到好處地“噢”了一聲,“瓦西裡先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大事,能讓您如此看重我這樣一個外鄉人?”
瓦西裡沒有立刻回答。他抄起自己麵前那瓶伏特加,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猛灌了一大口。
他向前湊近,壓低了聲音,“親愛的阮,你看看外麵,這個國家現在糟糕透了。混亂,貧窮,看不到希望。”
他揮舞了一下手臂,仿佛要將窗外整個沉淪的莫斯科都攬入指責的範圍。“但是,現在要改變它的時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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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靠近了一些,“我的一個朋友,是副總統的心腹,真正的核心人物。他們,為了挽救我們偉大的國家,要發動一場政變。”
“什麼?”
阮昌勝手一抖,手中的伏特加差一點掉在地上,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失聲低呼:“要發動政變?”
“嘿嘿,對,政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