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睿身子一頓,帶著一絲疑惑轉過身來,看向安娜,畢竟對方說的是華語,自己要是裝作聽不懂那實在是太假了。
安娜帶著毫不掩飾的笑容,語氣很親切:“真的是你,我就說看著眼熟。從華國回來的火車上,記不記得?當時有點混亂,我急著去你們包廂裡接孩子……”
她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著。
“噢,是你啊,我想起來了,你叫安……安什麼了……”張曉睿拍著腦袋使勁的想。
“我叫安娜,在華國留學來著,沒想到在這兒又碰上了,真是巧啊。看來,咱們這趟旅程,還挺有緣分,你說是不是?”
安娜笑吟吟的看著張曉睿,她的這番“相認”,既是攤牌,也是試探一下。
“是啊,真的是有緣分,你們到這乾什麼?不是說有公務麼?”張曉睿好奇的瞥了一眼那邊的米爾。
櫃台後,米爾似乎終於意識到自己可能闖了禍,緊張地往這邊瞥了一眼,又趕忙縮回頭去。
“唉,彆聽他瞎嚷嚷,那是我男人,在調查局打雜的,平時出來就願意拿個破證件招搖撞騙,用你們華國的話講就是裝大尾巴狼呢,顯得威風”,安娜說完嗬嗬的笑了起來。
“你不是在留學麼,怎麼結婚了?”張曉睿奇怪的看了看一點也不般配的兩個人,知道對方是在演戲,索性也就陪她們演下去。
“是啊,我們國家的女孩結婚早,一般16.7歲就可以嫁人了”。安娜眨了眨眼睛說道。
“那你們不在自己家住,跑到旅館乾什麼?”張曉睿像個好奇寶寶似的,順勢問道,目光在安娜和遠處櫃台後的米爾之間轉了個來回,語氣裡滿是單純的好奇。
安娜俏臉一寒,露出幾分不悅,語氣更是帶上了一些抱怨:“彆提了,說起這個就生氣。還不是我們家樓上那該死的紮爾莫克一家。”
她做了個誇張的手勢,仿佛在按壓怒火,“不知道他們家的孩子發了什麼瘋,昨天晚上竟然把洗手間的自來水管給扭爆了,水嘩嘩地往下淌,我們剛好出門回來晚,一開門,家裡都快成池塘了。地板、家具……全泡在水裡,一塌糊塗。重新收拾乾淨,再晾乾,少說也得三五天的功夫。沒辦法,隻能先到旅館來湊合幾天,總不能睡在濕房子裡。”
她邊說邊搖頭,一副深受其害的模樣。
“哎呀,那可真夠倒黴的,”張曉睿配合地露出同情的神色。
“誰說不是呢。”安娜歎了口氣,隨即又換上那種親切的笑容,“不過能在這兒遇到你,也算壞事裡的好事了。對了,你們住哪間?說不定還能當幾天鄰居呢。”
張曉睿心裡一緊,知道對方在套話,麵上卻不顯,隻是含糊道:“我們也是臨時落腳,在樓上。哦,差點忘了,我還有點急事要出去一趟,約了人。你們先安頓,回頭有空再聊啊!”她看了看手表,做出匆忙的樣子。
“好,那你快去忙,我們也要收拾一下。”
安娜笑著點點頭,目送張曉睿轉身快步離開旅館大堂,臉上的笑容在她背影消失後漸漸收斂,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不出張曉睿所料,安娜和米爾果然在前台要了一間房,而且特意選在了張曉睿他們房間的隔壁。辦好手續,拿到鑰匙後,安娜先回到自己房間,稍作停留,便悄悄走到張曉睿的房門外。
她知道兩人都不在家,又謹慎地掃視了門框、門把手、門縫邊緣以及附近牆麵——任何特工或間諜在離開安全屋或臨時據點時,通常會設置一些不易察覺的暗記,比如一根細頭發、一片特定位置的灰塵擦痕、門縫夾著的微小紙屑,或者用特殊方式折疊的門牌卡等等,用以判斷是否有人在自己離開期間進入過房間。如果發現暗記被破壞或改變,就意味著房間已被闖入,需要立刻警惕。
安娜檢查得很仔細,然而,她什麼異常也沒有發現。門把手乾淨,門縫自然,周圍沒有任何刻意放置或改動過的痕跡。
“沒有暗記……”
安娜退回自己房間,關上門,對米爾低聲道,語氣裡有一絲困惑。
她並不知道,她的方向其實是對的。一個訓練有素的情報人員,在任何情況下,幾乎必然會留下某種形式的警戒標記。
沒有發現對方留下的暗記,反而讓她心裡的疑竇更深了一層,這不合常理,所以她也打消了撬開門進去看看的念頭。
她不知道的是,如果進了屋立刻就會發現兩個人是間諜的鐵證,那一摞圖紙就放在劉東的床下,依舊是用舊床單包著。
也不是兩人不小心,實在是沒有地方藏,當然這種行為對一個特工來說是致命的。
而張曉睿是個新手,此刻正為旅館偶遇“熟人安娜”而心緒不寧,滿腦子都在想著剛才的應對是否露出破綻,以及接下來該怎麼辦,至於離開房間時要做暗記這種“標準程序”,她壓根就是忘記做了。
張曉睿的心跳得很快,在火車上劉東就懷疑安娜是克格勃的人,而剛才男人愚蠢的一幕無疑證明了這一點。她飛快地朝市場走去,心裡想要立刻把這個事情告訴劉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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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場特有的那股混合著生鮮、香料和塵土的氣息撲麵而來,嘈雜的討價還價聲、貨車的鳴笛聲灌入耳中,這一切平日讓她感覺安全的市井喧囂,此刻卻加劇了她的慌亂。
劉東正在收拾攤子,精美的華國商品讓老毛子非常喜愛,攤子上基本上沒啥東西了。她快步走了過來一邊幫劉東收拾東西一邊說“那個安娜來了,也住在旅館,和她一起的一個男人拿著聯邦調查局的證件”。
劉東沒有抬頭,慢吞吞地放下手裡的一個小玩具站起身,拍了拍褲腿上的灰,“不要慌,如果她們是衝著我們來的說明她們沒有把握,還在觀察,要不然早動手了”。
“應該是,她跟我套了套近乎,說是家裡被水淹了才住到旅館”,張曉睿回想著剛才的一幕。
“克格勃的人……終於來了。”劉東低聲說,語氣很沉靜,他緊接著問,聲音壓得更低:“圖紙都收起來了麼?”
張曉睿用力點頭,想起那包用舊床單裹著塞在床下的東西,喉嚨有些發乾。“在床下,包著的。”
兩個人都知道,收與不收都一個樣,房間就那麼大,都不必刻意搜查就能看到。
“一會我們回去,我先走,如果我上去後一切正常,會在我們房間的窗戶掛一條毛巾,你看到信號,再上來。”
出於謹慎,劉東還是決定兩人分開回去。
“好”
張曉睿沒有多言,分開行動是目前唯一的辦法,出現情況也不至於讓人一網打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