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深深說到了水淼的心坎裡。她想起了堅韌沉默的阿桂,想起了爽利能乾的魏薇,更想起了她引以為傲的女兒盛華——那個憑借自身努力,不斷強大內心的女孩。這些鮮活的麵孔在她腦海中一一閃過,她們的故事仿佛早已在心底醞釀,隻待破土而出。
“蘇主任,我定當全力以赴!”水淼並沒有急於閉門造車,而是帶著介紹信,深入走訪了省城周邊的紡織廠、郊區公社、婦幼保健院,甚至跟隨“識字班”工作隊下到偏遠的村落。
她與女工們一起在機器轟鳴中交談,聽她們講述從家庭走入工廠的忐忑與自豪;她與女社員們一起下地,感受她們在獲得勞動報酬和經濟獨立後的腰杆挺直;她傾聽女醫生們講述如何克服偏見,用醫術贏得尊重;她也記錄下那些剛剛擺脫文盲狀態的農村婦女,在學會寫自己名字時眼中閃爍的驚奇。
這些鮮活的生命體驗,源源不斷地注入她的筆端。她創作的小說裡,有像阿桂那樣,在時代束縛下,不得不屈從的;也有感召下逐漸覺醒,最終敢於對不公命運說“不”,並積極參與集體生產,在勞動中找回尊嚴與價值的農村婦女;有像魏薇、呂佳那樣,憑借專業能力和不懈努力,在新社會的各個崗位上找到自身坐標,實現個人價值,同時也平衡著家庭與事業的職業女性;更有她寄予厚望的、如同盛華一般,擁有獨立人格、紮實專業技能和開闊視野,代表著國家未來希望的新一代知識青年。
蘇凝在看過水淼地作品之後,覺得自己當初的舉動真是明智之舉,她對水淼地作品愛不釋手,甚至在內部總結會上,也是十分推崇:“水淼同誌的作品告訴我們,反映婦女解放,不僅僅是寫她們做了什麼,更要寫出她們為什麼能做,以及她們在做這些事情時,內心世界的波瀾壯闊。這才是文藝工作的深度和力量所在。”
時光荏苒,轉眼到了66年。早有預料的風暴席卷全國,很快波及到省文聯這樣知識分子成堆的地方。運動的浪潮初期是狂熱的,標語、大字報、批鬥會……原本寧靜的文化單位變得喧囂而充滿火藥味。
水淼因為其烈士遺孀的身份再加上這麼多年來一直慈善的動作,其他人不敢怎麼放肆,但是也是受到了衝擊。雖然沒有怎麼折騰,但是也被要求“說明情況”,甚至一度被暫停了創作工作,下放到文聯的後勤部門參加勞動。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彆擔心我,這些年我自己也感覺端坐著辦公室,離群眾越來越遠了,寫的東西都不怎麼接地氣了。正好趁這個機會,好好體驗體驗,為以後的作品積累素材。”三個孩子都已經長大了,他們倒是沒有波及到,但是看到自己媽媽要下鄉勞改,怎麼不心痛?!沒想到還是要媽媽來安慰他們!
風暴在持續,但生活也在繼續。水淼和無數被卷入其中的人一樣,在時代的浪潮中起伏。
然而,與一些知識分子將下放勞動視為純粹的折磨與苦難不同,水淼的內心深處,並未將這樣的日子視作洪水猛獸,覺得無法忍受。
她當然理解肉體上的疲憊和精神上的壓力,但她更多地想到的是:千百年來的農民,誰不是在這樣的勞作中度過春秋?他們用汗水澆灌土地,用堅韌承受風雨,他們的生活中並非沒有痛苦,隻是曆史很少給予他們呻吟和訴說的渠道。
這種認知,讓她在麵對自身的處境時,多了一份沉靜,少了一份怨艾。她默默地勞作,認真地生活,在艱苦中觀察,在沉默中思考。
隨著時間的推移,運動的極端性有所緩和。水淼的問題,因為曆史清楚、作品主流是積極的,且查無實據的“曆史問題”,逐漸不再被重點關照。
雖然獨立的、個人化的創作仍然受到很大限製,但她被允許參與一些集體創作項目,比如編寫反映“工農兵光輝形象”的劇本或宣傳材料。
在這些帶有鮮明時代印記的框架內,水淼並沒有簡單地應付了事。她儘力在其中注入一些從生活中觀察來的真實細節和人性的溫度。
當那場持續十年的風暴終於過去,文藝的春天漸漸來臨。禁錮被打破,思想的閘門開啟。
文壇上,一股被稱為“傷痕文學”的潮流洶湧而至,許多作家飽含血淚,控訴時代的荒謬與個人遭受的苦難,引起了廣泛而深刻的共鳴。
然而,就在這樣的大背景下,水淼的創作卻顯得有些“與眾不同”。她沒有急於去書寫自身的“傷痕”,沒有去刻意渲染那段歲月裡的痛苦與委屈。
並非她遺忘了,或者覺得那些經曆不值一提,相反,那些經曆已經深深融入了她的生命體驗。隻是,當她回望那段歲月時,浮現在腦海的,更多的,是鄉間田野上那些沉默而堅韌的背影,是勞動間歇時老鄉遞過來的一碗清水,是夜晚油燈下與純樸村民們那些毫無機心的閒聊,是她在最困頓時期,從那些最普通的勞動者身上感受到的善良與溫情。
她覺得自己是幸運的。那段被迫“深入生活”的經曆,讓她接觸到了最廣大的勞動人民。她看到了他們的艱辛,也更深刻地理解了他們的智慧、他們的忍耐、他們在那片土地上生生不息的力量。
這種體驗,對她而言,不是一種需要急切傾訴的“痛苦”,反而是一種難得的、深入了解腳下這片土地和人民的寶貴機會。
於是,當“傷痕”成為主流時,水淼卻悄然將筆觸轉向了她所熟悉的農村和那些普通勞動者。她開始創作一係列以鄉村生活為背景,聚焦於普通人在時代變遷中如何堅守生活本真、如何在艱難中維係人性溫暖的小說和散文。
她寫經曆了風波的老支書,如何在平反後,摒棄怨懟,重新帶領村民修渠引水;她寫婆媳之間在貧困中的相互扶持,寫鄰裡之間在困難時的守望相助……
她的文字,洗儘了鉛華,也避開了血淚控訴的激烈,呈現出一種經過歲月沉澱後的平和、溫潤與厚重。她筆下的人物,仿佛在告訴讀者:無論時代如何變幻,生活本身,以及蘊藏在普通人民中間的那種頑強的生命力和基本的善意,才是支撐我們走下去的最終基石。
一些朋友不解,問她為何不寫寫自己受過的苦。水淼隻是淡淡一笑:“個人的那點委屈,放在曆史長河裡,算不得什麼。我更想寫的,是那些支撐著我們這個民族一次次從苦難中走出來的,最普通也最寶貴的東西。”
1980年春,省作家協會為新近出版的長篇小說《半邊天》舉辦研討會。這部由水淼曆時數載、精心創作的作品,以細膩深刻的筆觸,描繪了從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末,幾位背景各異的女性在時代變遷中的命運沉浮與精神成長,引起了文學界的廣泛關注。
年過半百的水淼,穿著合身的灰色中山裝,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神情沉靜而睿智。她認真地聆聽著與會者的發言,時而點頭,時而記錄。
“水淼同誌這部作品,最打動人的地方在於其真實的力量和溫暖的底色。她不僅寫出了曆史的波瀾,更寫出了普通人在曆史中的堅韌與善良……”一位評論家慷慨陳詞。
研討會結束後,水淼婉拒了晚宴的邀請,獨自一人走在省城熟悉的林蔭道上。春風和煦,路邊的梧桐冒出了嫩綠的新芽。她不知不覺走到了省圖書館門口,看到一群年輕的大學生正有說有笑地進出,他們臉上洋溢著自信和對知識渴求的光芒。
水淼停下腳步,靜靜地望著他們。駐留一會,繼續緩步向前。她的步伐沉穩而堅定,如同她筆下的文字,曆經風雨,卻始終飽含著對這片土地和人民最深沉的眷戀與信心。
她知道,屬於她的故事,以及她所見證和書寫的這個時代的“半邊天”們的故事,還將繼續,在新的春光裡,生生不息。
喜歡快穿之路人甲奮鬥成大佬請大家收藏:()快穿之路人甲奮鬥成大佬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