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滿地狼藉。翻倒的酒瓶滾在一邊,瓶口附近的地麵洇開一小片深色。花生米和黃瓜拌菜的殘渣灑得到處都是,那兩個原本裝著硬菜的盤子早已空空如也,隻剩下凝固的油漬。桌子歪斜著,上麵杯盤狼藉。
這是哪兒?崔大可有幾秒鐘的茫然,宿醉讓他的記憶斷片。他晃晃沉重的腦袋,目光掃過周圍堆放的廢舊零件和雜物。
昨晚的記憶如同渾濁的潮水,一點點湧回他疼痛欲裂的腦海。
請客……報答丁秋楠……準備了酒菜……劉國棟突然出現……喝酒……拚命勸酒……
喝酒!對,喝酒!
崔大可猛地想起來了。他本打算灌倒劉國棟,然後……可後來怎麼回事?他記得自己一杯接一杯地敬,劉國棟那小子來者不拒,麵不改色。他自己呢?好像越喝越暈,越喝越燥,舌頭大了,眼前也花了……然後呢?
他最後的清晰記憶,是看到劉國棟似乎也有些撐不住了,開始說醉話、吹牛皮,他當時心裡一喜,覺得再加把勁就行……再往後,就是一片空白,直到現在躺在這冰涼的地上。
“媽的!”崔大可狠狠啐了一口,嗓子沙啞得厲害,帶著濃痰,“兩個狗男女!合起夥來耍老子!”
他此刻完全確信,劉國棟肯定是裝的!那小子根本就沒醉,或者酒量深不見底,故意扮豬吃老虎,就為了把他灌趴下!一想到自己精心準備的計劃,花了血本弄來的酒菜,全成了給彆人墊背的,還把自己弄成這副鬼樣子,崔大可心裡就跟吃了蒼蠅一樣惡心,又像被鈍刀子割肉般疼。
那酒和肉,可都是他用積攢的票券和人情換來的!原本指望著一舉拿下丁秋楠那朵廠花,人財兩得,現在倒好,賠了夫人又折兵!
不對……夫人?
崔大可揉著太陽穴,昏沉的腦子裡,似乎捕捉到一些極其模糊、破碎的片段。好像是……在他意識徹底消失前,或者半夢半醒之間?他好像聽到過……一些細微的、壓抑的聲音?像是女人的……呻吟?還是啜泣?又好像是布料摩擦的窸窣?還有……低語?
那聲音很輕,斷斷續續,混在他自己震耳欲聾的鼾聲和頭痛的嗡鳴裡,虛渺得如同幻覺。他努力回想,卻怎麼也抓不住清晰的輪廓,隻留下一個曖昧不明的印象,和一個讓他極其不舒服的猜測。
難道……劉國棟和丁秋楠他們……趁我醉了……?
這個念頭讓他心頭火起:會不會是自己醉得太厲害,產生的幻覺?或者隻是做夢?畢竟他醒來時,倉庫裡隻有他一個人,那張床也跟之前沒有差彆。
劉國棟和丁秋楠兩個人怎麼會在這種小事上麵?職務,兩個人的關係注定是不能公開,劉國棟自然不會留下這種把柄。就連丁秋楠和他在一塊的時候,也是用丁秋楠的衣服墊在下麵,崔大可自然是什麼都發現不了。
“操!”他煩躁地罵了一句,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腿一軟差點又栽倒。他扶著冰冷的牆壁,看著這一片狼藉,心裡充滿了計劃徹底失敗的挫敗感和對劉國棟、丁秋楠深深的怨恨。
“劉國棟……丁秋楠……你們給老子等著!”他咬牙切齒地低聲咒罵,聲音在空曠破敗的倉庫裡回蕩,顯得空洞而無力,“這事兒沒完!老子的東西不是那麼好吃的!丁秋楠……你跑不了!還有你劉國棟,壞老子好事,咱們走著瞧!”
崔大可到現在還以為劉國棟,他們兩個隻是白吃白喝他一頓。殊不知他和丁秋楠早就已經再沒機會了。
他搖搖晃晃地走到桌邊,看著那些殘羹冷炙和空酒瓶,又是一陣肉痛。彎下腰,想把沒完全摔碎的酒瓶撿起來,看看還剩不剩點底子,卻差點因為頭暈而一頭栽倒。
.........
第二天,丁秋楠走進機修廠醫務室時,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眉梢眼角都浸著一層不同往日的光澤。
前些日子因心事和崔大可糾纏帶來的淡淡焦慮與憔悴,仿佛被一夜的雨露洗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由內而外透出的、飽滿鮮潤的氣色。
臉頰白裡透紅,眼眸水亮,連走路的步伐都似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盈,雖說身上還傳來的有些不適,但心情上的愉悅,卻掩蓋了這種感覺。
“喲,丁大夫,今兒氣色可真好!瞧著比搽了雪花膏還亮堂!”一個早來的女護士眼尖,立刻笑著打趣。
“就是就是,昨天還看你有點沒精神,睡一覺這就容光煥發啦?用的啥好法子?”另一個也湊過來,好奇地打量。
“是不是有啥喜事啊丁大夫?這臉蛋紅的……”
同事們善意的調侃和注目讓丁秋楠瞬間從那種隱秘的喜悅中驚醒,臉頰騰地燒了起來,比剛才更紅。
她慌忙低下頭,假裝整理桌上的病曆本,心臟卻因被說中心事而砰砰直跳,聲音也有些不自然的支吾:“哪……哪有……可能就是……昨天晚上睡得比較早,沒胡思亂想,作息調整過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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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吧,看來崔大可出院,可是讓咱們丁醫生鬆了口氣。”
“前些日子,崔大可可是沒少糾纏咱們丁醫生,要說這種人,就是應該回鄉下,在城裡就是亂禍害人。”
“要不是看在都是同是一個廠子裡的,我早就已經看不慣這種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