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該你上台發言了。”
盛雪注意到台上江山頻頻往這方向看來,輕聲提醒。
江山那孩子之前跟他們商量過,請求李父牽頭為江黛致悼詞,作為這個場合裡最有資曆、地位最高的華夏商會總會長,這活兒自然義不容辭,李父早就答應了下來。
“好。”
李父點點頭。
盛雪起身推著李父的輪椅走上台,江山沉默地走下台,讓出位置。
輪椅車轍聲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後排的晁嘉抬起頭,李行舟亦是停下了手裡的工作,眾人紛紛看向台上中央的李父。
一片安靜。
“……”
盛雪退下台去,李父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輪椅扶手,掃過台下一張張熟悉的臉龐,又回頭看了眼那沉寂的棺與牆上的黑白女孩照片,這才轉過頭,輕聲開口:“感謝大家,來參加她的葬禮。”
感謝來參加她的葬禮。
這樣簡單一句開場,卻讓許多人的眼淚瞬間飆了出來。
江山眼眶通紅,孟小薑陳雲霽倆人嗚得一聲,小蝶不成調的嚎啕大哭聽來則格外心酸,有率先哭泣者的帶動,場內本格外壓抑的氣氛似乎有了宣泄點。
一時間台下抽泣聲、吸鼻子的聲音此起彼伏,就連表現得一直很克製的徐容鈞、許虹珊等人都紅了眼圈。
滿臉橫肉的大和尚抱著宋迎春,咧著大嘴吧嗒吧嗒落淚。
要不是後者捂得快,殺豬般的哭嚎就該響徹全場了。
彌勒難受。
小廠長安排他和師兄弟們駐守在江城的方生大本營,自打小廠長到京城上學後一年也不過見個一兩麵,上次還是廠長回江城過年。
如果沒有江黛的收留,他和師兄弟們可能還是那個在王利慶手下被呼來喝去的討債小混混,哪裡會像現在一樣,混上個方生副廠長的名號,走到哪裡都人人敬畏,還能和舒棠這麼好的女孩在一起。
二人本來準備年底訂婚、明年就結婚,想請小廠長證婚呢。
誰能想到再見已是天人永隔?
宋迎春手上死死捂著大和尚的嘴,心裡不難受是假的。
如果沒有江黛當年出手買下宋家村那塊地、接手整個廠子,恐怕沒權沒勢的他們早就被虎視眈眈的江城企業家們瓜分殆儘了,宋家村個個村民都得勒緊褲腰帶活,甚至家破人亡。
宋家村更不會成人人豔羨的先進村,家家戶戶都有好待遇好福利的工作,討媳婦找漢子的時候一聽這家人有在方生工作的就得豎個大拇指,走到哪裡都腰杆筆直。
這一切毫無疑問,都得歸功於他們最無條件信任的小老板!
坐在他們身後的付英摟著低聲啜泣的趙雪君,一樣難受得緊。
當初在老東家那裡被打壓失意的時候是江黛朝他拋來了橄欖枝,咳,雖碩是連蒙帶騙將他們騙到了江城……但付英捫心自問,自己加入方生後從沒後悔過哪怕一天,江黛虛心聽勸又頗為負責,給了他最大的權力和信任讓他放手去做想做的事。
前段時間因為商業鬥爭他被人陷害拘留,差點扣上殺人犯的帽子鋃鐺入獄,也是他們老板力挽狂瀾、親自出手設局救他出死局。
“我還沒來得及告訴她我們的事啊……我還沒來得及說……隻差一點點……一點點嗚嗚嗚……”
趙雪君拚命壓抑著哭聲。
她一直想著要專心奮鬥事業,雖說付英著急,但她總想著拖一拖再結婚,前段付英出事她才恍然相遇相愛不易,終於答應了付英的求婚,倆人偷偷把婚期定在了一個月後,想要給江黛一個大驚喜。
可她還沒來得及告訴她這個好消息,還沒來得及把婚禮的請柬放到董事長辦公室,已經來不及了……
許虹珊亦是如此,往日再冷酷剛毅的人,此刻眼角也微微泛起了紅色。
江見川默默低下頭。
他嘗試著握緊拳頭,當下最先進的高級仿生手臂分秒內給予回饋,戴著黑色長袖手套的他根本看不出是個殘疾人。
最受到江黛影響的莫過於他自己。
如果沒有江黛,他還是那個困於汙蔑無力複仇、隻能任由自己墮落的獨臂酒鬼。
是江黛的出現改變了一切,讓他們這個被現實死死壓在社會底層的家庭有了翻身的機會,讓他終於有機會親手複仇,找回清白與尊嚴,不再不鬼不人的活著,堂堂正正地活著!
“老江……”
陳翠芬呼吸急促,她的嘴唇顫抖著,努力了幾次才自嘲地擠出一句話:“我、我們,又沒了一個女兒……”
這話,如一記重錘狠狠砸在夫妻倆心上。
江見川抿唇。
造化弄人,命運讓優秀的江黛代替了曾經那個結巴的小女兒,二人得知真相時一切也已塵埃落定,再無力改變。
新女兒很好,處處好,完美無瑕,但不代表那個怯懦小結巴就該被二人遺忘,無聲無息地消失。
倆人從沒在孩子麵前表現出什麼,背後卻悄悄為“江黛”立了一座空墳,每年都會在孩子後腦受傷入院那天去墳前嘮叨嘮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