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分鐘前。
位於爆炸邊緣的一棟爛尾樓，未封口的陽台趴著一道小小身影。冷風吹過，凍得通紅的手掌微微顫抖，章小嶺忍不住放下手中的鐵皮連弩，摩擦生熱，放在嘴邊“呼呼”吹氣。可就是這樣，雙手依舊凍得通紅發抖。
“嗒嗒嗒”快速通過的腳步聲闖入空曠樓道，激起一陣回聲。小跑爬完十樓的薑儉文大口喘著粗氣，手中握著望遠鏡，站定在章小嶺身後不遠處，沉聲道：“小嶺，快走吧，已經能確定了，襲擊超科局的就是南湖那幫恐怖分子，這已經不是我們能乾預的事情了。”
章小嶺沒有回答。
深吸口氣，薑儉文抿了抿嘴，邁步靠近章小嶺，蹲下身，低聲道：“我已經讓老達去想辦法聯係沈司令了，用不了多久咱們的家長就會知道這裡的事……小嶺，走吧。”
“為什麼要自作主張？”
章小嶺輕歎口氣，側過身子，平靜的語氣隱含了一絲惱怒：“不是說好，接下來的事由我決定麼？”
“這件事已經徹底超出我們的掌控了。”薑儉文聲音很小，卻分外嚴肅，“你沒有看到嗎？就連超科局都遭了暗算，張樺諶那是什麼人物？連他都被重創了，你覺得如果我們下場，能會有什麼好結果？”
“我是在說這件事麼？”
章小嶺眉頭緊鎖，從冰冷的地麵上爬起，盤腿坐下，質問道：“我問你的是為什麼要擅作主張，甚至不與我商量一下，就去讓老達直接聯係我們的家長。”
薑儉文緘口數秒，緩緩道：“因為我知道你肯定不會同意。”
章小嶺頓時一臉失望：“你是軍人出身，應該知道你這種行為代表什麼，我們是一個團隊，現在你們卻拋棄我單獨行動，這既是不負責任，也是在拿我們三個人的性命開玩笑！”
“小嶺，你彆太上綱上線。”薑儉文語氣微有不滿，但態度依舊溫和，“我隻是去叫了援兵，圖個萬無一失，畢竟你也看到了，現在我們已經沒有‘回本’的可能，唯一能做的僅僅是及時止損。”
“……”章小嶺失笑，搖頭啞然。
薑儉文皺了皺眉，語氣愈加不滿：“你笑什麼？”
“我笑你天真。”
章小嶺稚嫩的臉龐浮現出嘲弄：“儉文，我是真沒想到，那根軍用興奮劑都擺在我們臉上了，你居然還以為隻要叫了援兵，一切都會萬無一失，甚至似乎覺得……隻要讓父母知道，就能立刻出現在這座小城，為我們犯下的錯誤兜底。”
“……你什麼意思？”薑儉文眉頭緊皺，完全沒能理解章小嶺話裡的意思。
“還沒看明白嗎？這是高層間的內鬥。”章小嶺手指地麵，語氣發冷，“南湖的恐怖分子一定是提前得到了消息，才能在這裡提前布置陷阱，否則……”
“就不能是莫盛粱聯合南湖設下的陷阱？”薑儉文沉聲打斷，反問道。
“動機是什麼？”章小嶺以反問回之，“莫盛粱與南湖之間的矛盾，是都能寫在以太手冊裡、人眾皆知的仇敵，不說不死不休，但絕不可能會在短時間內站在同一條戰線。其二，莫盛粱既已將那個名叫周幢的軍人移交給了超科局，他若是再在這之後設計陷害，那他之前費那麼多口舌，費那麼多心思與超科局談判，圖的又是什麼呢？”
薑儉文啞口無言。
“所以說南湖的出現一定是個意外。”
章小嶺眼裡閃爍著紛雜思緒，語氣凝重：“隻不過這個意外僅僅是相對於這場談判而言，如果單拎出來，南湖的呼璨碩才是這場事件中最大的陰謀家，他一定勾結了超科局的某名高層，否則無法解釋他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小嶺，不要再想這麼多了，就算你推測的都對，你又能改變什麼……我們又能改變什麼？”
薑儉文將話題拉了回來，右手搭在章小嶺肩膀，一雙桃花眼情緒無比複雜的看著愈顯老成的章小嶺，輕歎道：“不知道你自己有沒有發現，你已經有白頭發了……咱們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時間與機會，沒必要把寶貴的精力，放在這種解不開的死局上。”
章小嶺從思緒中回過神，抬眸望向其實和他同樣憔悴的薑儉文，輕聲一歎，抿嘴道：“可是我怕張樺諶會死。”
薑儉文一怔，完全沒有想到，章小嶺擔心的事竟然是這個。
“他是華夏英雄。”章小嶺神情重歸凝重，“而且還是華北地區的副總局長，如果他死了，華夏一定會大亂，到那時會死很多人。”
“可……”薑儉文遲疑三秒，說出了一直藏在心底的那句話，“我們是孩子，這不是我們該考慮的事。”
聽到這句話，章小嶺在沉默了一個呼吸間後，忽然站起身。
一臉正色注視著薑儉文的眼睛，剛剛完成變聲的嗓音，在嚴肅的語氣下，顯得低沉而洪亮：“初中的時候，你父親曾和我說，他從不把心智已經成熟的少年，還當作孩子來看。”
薑儉文再度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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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他還舉了很多例子，引用了古今中外很多名人。”
章小嶺神情感慨。
“那些名人具體是哪幾個，我已經不記清了，隻記得最後我問他……叔叔，你是想說自古英雄出少年麼？”
“然後他回答我，不，我隻是想說，成為英雄與年齡的大小沒有任何直接聯係。”
“倒像是我爸會說的話。”薑儉文勉強一笑，微微點頭。
“那時候我剛搬到熒東，既想家，也想我母親，所以這番話我記得很深。”章小嶺沒理會薑儉文的打岔，微笑道，“時不時我就會想起來，雖然很宏大敘事，很空，很雞湯，但很有用。”
“所以你現在是想當一名力挽狂瀾的英雄？”薑儉文眉頭再度皺起，覺得有些荒謬，指著章小嶺手中的鐵皮連弩，反問道，“就靠這把劣質鐵弩？”
“我不知道。”
章小嶺摸了摸手中的鐵弩，轉過身重新趴在了冰冷刺骨的地麵上：“但是我知道如果張樺諶死了，造成的後果會有多麼嚴重。”
“你不覺得……這有些太自以為是了麼？”薑儉文終於受不了章小嶺的“中二”，用近乎斥責的語氣質問，“我們已經吃過一次腦子一熱的虧了，幸運的是沒死，現在我已經吸取了教訓，你能不能也好好的想一想，彆再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你隻是投機失敗，暴露了小資產者妥協、軟弱的本性罷了，算什麼吸取教訓。”
章小嶺語氣平靜又充滿譏諷：“至於是不是腦子一熱，我可以明確告訴你，我現在很冷靜，我知道這樣的戰鬥我幾乎不可能插的上手，這不用你告訴我，但是請你也好好想想，所謂的援軍究竟有沒有可能在這場戰鬥結束之前趕來，我們又有沒有可能趁亂逃出這座縣城，就算逃出去，又有多大的概率，能夠在眼下這場戰鬥結束之前，逃到另一座城市。”
“而如果做不到，一旦超科局的人全軍覆沒，甚至是莫盛粱趁勢真的與南湖——哪怕僅僅是臨時站在同一條戰線上，親眼目睹了這一切的我們，還有沒有哪怕一絲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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