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東省城郊外，軍事基地，大門前。
空曠的荒野上，陽光燦爛，兩名哨兵屹立於軍事基地門前兩側的簡陋崗亭，一襲紅色風衣的陳婭天臉上掛著淡淡微笑，站在輛紅色瑪莎拉蒂近前，屈伸身體，與站在兩座崗亭中間的劉絳心，再一次兩手相握。
“陳女士，那我就不送您了。”
劉絳心滿臉熱絡，伸出兩手，主動深深握住陳婭天並不算嬌嫩的右手，語氣誠懇：“說實話，我是真沒想到，整個江東超凡界最顧全大局的人，竟會是您這樣一位女士。”
陳婭天微微一笑，抽回右手，理了理衣領，淡笑道：“劉團長言重了，什麼顧不顧全大局，隻是我們閒自公會不比那什麼兩民黨潔光會，勢微言輕，實不敢與國家為敵，與人民為敵。”
劉絳心哂笑一聲，道：“陳女士您又謙虛了，作為華夏的公民，無論是誰都不能與國家為敵，您說是不是？”
陳婭天臉上依舊保持微笑，忽地問：“沈司令真的不在嗎？”
劉絳心臉上劃過片刻遲疑，同時果斷搖頭：“前幾日沈司令確實來過，但沒有常住，如今確實不在。”
陳婭天微微點頭，往軍事基地深處遙望一眼，語氣莫名，開口道：“那看來我確實沒有這個福分……算了，劉團長，要是您能再見到沈司令，麻煩替我向沈司令問個好，就當我陳婭天見過了。”
“一定。”
陳婭天轉身上車，一陣煙塵翻滾，消失在了劉絳心的視線之中。
“這女人不簡單。”
陳婭天剛走，劉絳心胸前的對講機便傳來了沈湖的沉悶聲音：“十句話裡有八句話意有所指，明顯是奔著我來的。”
劉絳心聞聲，終於忍不住一路來的困惑，不解問：“那您為何不出麵見一見？陳婭天的身份也不算敏感，況且帝都方麵還下了明確指令要我們與超凡者和談，要是能讓閒自公會作一個表率，豈不是一個很好的……”
“回來吧。”
沈司令打斷劉絳心，語氣冷漠的下達了命令。
劉絳心喉嚨滑動，隻好咽下後半截話，同時心中微有發虛，不明白自己有哪句話出錯，以至於讓沈湖的態度變得如此嚴厲。
回到軍事基地，一路上樓，劉絳心推開了監控室的大門，見到那道儒雅卻寬厚的背影，拳頭忍不住微微攥緊，低下頭，輕聲問：“沈司令。”
“坐。”沈湖頭也不回，隻聲道。
自覺犯錯，但不知錯在何處的劉絳心不敢多言，老老實實坐在了離沈湖不遠的一個位置。
監控室裡還有其他正在值崗的同誌，劉絳心有心想主動開口打破沉默，卻又覺得想要說的話太過敏感，不適合在當下這個場合說出口。即便從事實上來論，這裡是他的主場，沈湖才是來者。
“明天我就要走了。”
沈湖忽然轉動椅子，麵向劉絳心，右手撐桌，手扶住嘴唇，麵無表情的開口道：“原本我是想找個機會，幫你把江東的超凡者一網打儘，但既然上麵想媾和，我再留在這自娛自樂也沒什麼意義，與其討嫌礙眼，不如趁早離開。”
劉絳心一聽，頓時慌了，連忙起身，左看右看確認沒人注意，才是焦急躬身問：“可……可是沈司令，四團還沒來啊！”
沈湖微微蹙眉，上下打量劉絳心，嗬斥道：“怎麼，沒有援軍就不會打仗了？虧你還是從日本戰場退下來的老兵！”
劉絳心一臉苦意：“沈司令，我在日本打仗時就是個連長，況且您也知道，這不一樣……”
沈湖默然，目光從劉絳心的身上移開，盯著桌麵許久，方才再度開口：“我終究是熒東的總司令，不是你們東部戰區的總司令，給你出謀劃策還能用監督一詞勉強遮羞，但如果太過指手畫腳，那就是越權了。”
這回輪到劉絳心默然，隻是相比沈湖默然時的從容自若，劉絳心雙手緊抓褲邊，愈發手足無措。
“沈司令，其實……這個團長，我原本並不想當。”
劉絳心的聲音很小，小到沈湖差點沒聽清劉絳心在說什麼。
劉絳心緩緩坐回——或者說跌倒在了椅子上，瞳孔微微渙散，喉嚨發緊，低聲喃語：“我才二十八歲，當團長之前我晉升營長才三個月，如果不是因為這麼多人裡隻有我上過戰場，我怎麼可能配當這個團長……”
沈湖眉頭驟擰成一團，微覺荒謬，左看右看確認無目光襲來後，壓低聲音，微怒質問：“你是軍人！還是團長！這種話你怎麼能說出口，你怎麼敢說出口？”
劉絳心渾身一顫，低下頭，止住喃聲，遲遲不語。
見到劉絳心這個窩囊樣，沈湖更怒，恨不得一腳將對方踹翻，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是勉強壓住怒火，才是能用不算大的音量繼續質問：“退一萬步講，你如果真的不想當，當初接到任命時你為什麼不拒絕？！你家三代從軍，難道你就真的不清楚接下任命意味著什麼嗎？！”
劉絳心被嗬斥的微有慌亂，渙散的瞳孔凝聚，臉上浮現出欲哭無淚，低聲為自己辯解：“沈司令……我，我當時拒絕了三次，可是沒有用，再拒絕我就要挨處分了，我隻能硬著頭皮接受任命，我沒得選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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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絳心情緒明顯已經有些崩潰了，沈湖聽著愈發覺得荒謬，不可置信到突然發笑：“你是說，偌大華夏，選不出一個可靠的團長？”
劉絳心語氣勉強，發覺了自己的失態，稍微整理了下自己心中的慌亂，低下頭，道：“沈司令，您久在熒東，根本不知道，現在部隊已經缺人到了什麼地步。”
“就說我們超凡部隊，從三年前開始，最開始選定的十名團長，除了漢一團的雷黎銘雷團長，全都被調去了超科局，至於之後重新選任的團長，僅拿我們二團來說，我是第四任團長，之前的三任全部去了地方擔任超科分局局長，甚至已經有一位在鎮壓超凡暴徒的戰鬥中犧牲，連骸骨都沒找到……所以說實話，不僅是您，我自己都覺得自己不配與……”
“好了，不要說了。”
沈湖抬手打斷劉絳心，臉上的不可置信已經變為了純粹的沉默。
劉絳心抿了抿嘴，不敢喘一聲粗氣，眼神極為黯然，自責、自卑乃至於頹然，淹沒了他的所有情緒。
忽然，劉絳心感受到一隻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他訝然抬頭，正好看到沈湖用無比複雜的眼神盯著自己。
“辛苦你了，孩子。”
完全出乎劉絳心的意料，沈湖沒有再斥責他，反而在歎息一聲後出言安慰，這使劉絳心愣在了原地。
沈湖放緩了語氣，用無比溫和的語氣問道：“但我還是不明白，如果你真的不願意當，二團裡就真的找不到一個能代替你的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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