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販一愣,連忙夾起一塊餅子雙手奉上:“仙人不用給錢!”
塗語眉頭一挑,說:“族有族規,國有國法,不給錢怎麼行?”
小販“嗐”了一聲,誠懇道:“如果沒有您這些仙人們保家衛國,我們一家老小早死在禿豹的鐵蹄下了,怎麼好意思要您的吃餅錢!”
塗語一怔,見小販神情格外真誠,不似作偽,立刻換了個角度試探:“哦?這麼說,你不是本地人?”
“當然不是,”小販毫不設防,苦笑回應,“我本是西河郡人,戰時逃荒輾轉到了這兒,也算是幸運,沒被餓死。”
“後來不打仗了,我就變賣家當,買了這些器具,靠賣餅子糊口……”
“戰爭結束後怎麼沒回去?”
被突然打斷,小販神情立刻變得古怪:“仙人是剛出關嗎?西河郡已經在戰時被打沒了啊……聽說都成島礁了,彆說住人,連隻蟲子都沒有。”
話語出了破綻,塗語不動聲色,“哦”了一聲,說:“是嗎,可我之前聽說……神王大人準備再造一塊大陸來著。”
土地是神國根基,隻要神國沒有徹底崩潰,神隻一定會儘力修補,所以祂這話圓得不算牽強。
“啊,那確實……”小販疑心果然消散,點頭道,“但後來神王大人發現那片海域被汙染了,魚都成了魔獸,於是隻能在北河郡把土地補上……唉,可惜了。”
塗語輕輕點頭,借寬慰語氣繼續試探:“沒事,雖然我國退居大漠,但隻要同心協力,相信日子一定會好起來。”
說完,塗語立刻觀察起小販臉上神情。
這句話是典型的“站著說話不腰疼”。大漠不僅在元素濃度上與西北有著天壤之彆,各種基礎資源也嚴重稀缺,神隻與子民的需求完全依靠商隊供給。
而這些都與個人的努力、生活態度完全無關,是純粹的環境問題,所以哪怕小販個人過得很好,提及這種宏大命題時,要麼哀聲一歎,要麼怒而反駁。
既然知道小販會作何反應,為何塗語還要如此發問呢?
很簡單,雖然不願,但祂還是要驗證一下心中的猜測,畢竟這與禿豹族的命運高度相關……
“唉!仙長,您這句話真是說在我心坎上了。”
然而小販的態度完全超出了塗語預料,既沒有哀歎,也沒有憤怒。
在祂的微有愕然中,小販眉飛色舞,感慨連連:“自從來到大漠,日子雖然遠不比以前,空氣都變得難聞了,可風氣真的好了不止一星半點!所有人都得重建城鎮,連貴族的兒子也得搬磚乾活,在草原時都沒有過這種景象。”
“……所以,”塗語有些難以置信,問,“你覺得現在的生活,比在草原時還好?”
“那不至於。”小販笑了,可能是把塗語當成了觀點相近的知己,語氣都變得親和、隨意了些。他說:“要說吃的穿的,那當然還是在草原時更好,但要說活著有沒有奔頭,那還得是現在。”
塗語若有所思,看來邦聯確實接納了牧豹族,就是不知道接納到了何種程度。同時,祂喃語道:“看來底層的生活變好了了,就是不知道貴族怎麼想……”
“我就是貴族啊,”小販突然接茬,臉上閃過驕傲,“而且還是親手殺過禿賊的貴族!在西河郡我有七八百頭牲畜,封地一眼望不到頭,像這種城鎮,我以前的封地裡有好幾座!”
塗語臉閃詫異,說:“那你也是不小的封郡貴族了啊,怎麼還會喜歡現在烤餅的日子?”
“封郡貴族?好奇怪的稱呼。”小販撓了撓頭,對於塗語的失語沒怎麼在意,說道,“封地再大有什麼用,神戰一打,整塊大陸都能給你轟塌!”
“現在確實窮了些、不體麵了點,可是自從加入邦聯,我們隻打過四場——誒?還是三場仗。你看看,因為我們神國每次都在後麵管理後勤,從沒有正麵交戰過,我都記不清最近打了幾場仗,要不是需要幫邦聯馴化俘虜,我甚至都不知道在跟誰打。”
“所以說啊,我還是喜歡現在的日子,沒有禿賊也沒有追兵,不害怕攢下來的家當會不會在某一天煙消雲散,多好啊!”
塗語沉默了一會,轉過身去:“說得有理,謝過你的餅子,告辭。”
“哎!不敢當,不敢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