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句話,如同一聲悲鳴,又像一記耳光,狠狠抽在許多人臉上。
禮堂內,鴉雀無聲。
許多剛才跟著懷疑的人,此刻麵紅耳赤,下意識地避開了誌願者那燃燒著痛苦與憤怒的目光。
評委席上,謝文洪眉頭緊鎖,鄧溪院士歎息一聲,蒙德幗教授的臉色也變得更加凝重。
誌願者隻差把“你卑鄙”二字寫在臉上了。
誌願者深吸一口氣,聲音反而詭異地平靜下來,卻帶著更深的失望與鋒利:“你們不自信,不相信自己人也能做出頂尖的東西!所以從心底裡矮化他們,你要知道這就是在矮化你們自己!”
誌願者全身顫抖,這麼明顯的成果,還要扒開看到根、看到血!
李潤澤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誌願者的斥罵句句戳心,但他不能退。
他的目標從一開始就不是這個可憐的誌願者,而是墨南歌,是謝教授,是那個壓得他們團隊喘不過氣的項目。
他強行壓下心頭的狼狽,將矛頭對準墨南歌:“情緒不能代替證據!我的質疑是針對項目演示的真實性!這是嚴肅的學術場合!”
誌願者氣得渾身顫抖。
墨南歌上前一步,輕輕拍了拍誌願者因激動而繃緊的肩膀,低聲安撫了幾句。
誌願者的呼吸逐漸平複,但眼中的怒意未消。
“既然李同學提出了合理的疑惑,”墨南歌轉向全場,聲音依舊溫和,但那份溫和下蘊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作為研究者,我們不僅有義務展示成果,更有責任回應一切基於科學精神的質疑。”
他理解這種不相信。
在這個追趕了太久的領域裡,一次看似超前的飛躍,往往最先迎來的不是歡呼,而是來自內部的審視與懷疑。
而造成這個原因,是因為他們沒有自信。
這個自信的問題又追溯到他們被壓迫了幾百年的曆史,從那段曆史開始就不會相信自己。
墨南歌搖頭。
可是,他們輝煌過,也跌倒過,以至於有時忘了,自己本就擁有站上巔峰的筋骨與智慧。
所以為何不自信?有壞人啊。
看來這個國家也是內憂外患,墨南歌歎氣。
“李同學的細心,我們收到了。”他緩緩開口,語氣平穩,聽不出絲毫火氣,隻是細心二字格外有分量,“要求一位飽受病痛折磨的病患,在重獲希望的瞬間,卻要自證傷痛……這有些殘忍。”
他頓了頓,目光似乎越過了眼前的禮堂,投向更深遠的地方。
墨南歌話鋒一轉:“既然李同學對誌願者身份存疑,那麼,我們就用最無趣、但也最無可辯駁的方式來回應。”
微微側身,示意許觀棋。
許觀棋會意,從隨身攜帶的保密箱中,取出幾個厚厚的、有些磨損的牛皮紙檔案袋,神情莊重地雙手呈送到評委席前。
醫療檔案還是許觀棋要求留下的,墨南歌對他的心眼子表示認可,非常支持他這個提議。
鄧溪院士接過最上麵的一份檔案袋,解開纏繞的棉線。
袋口展開,一股淡淡的、屬於醫院檔案室的特有氣息隱約散出。
他抽出裡麵厚厚一遝資料,找了副老花鏡戴上,仔細翻閱。
紙張翻動的沙沙聲在寂靜的禮堂裡格外清晰。
他看得很快,目光掃過入院記錄、手術摘要、影像、神經功能評估、康複記錄……
每頁都蓋著鮮紅的醫院公章,時間脈絡清晰。
“原始醫療檔案,時間線完整,診斷明確無誤。”
檔案被傳遞給蒙德幗和謝文洪。
他們翻看起來,都點了點頭。
蒙德幗相信墨南歌,因為他做這一方向研究,在墨南歌說提取腦信號的原理,他屁股早就坐不住了。
要不是還在比賽,他恨不得回去做實驗驗證。
“這位同學,我相信墨南歌團隊出具的證據是真實的。”鄧溪開口道。
這是基於墨南歌的證據,以及墨南歌團隊提供的實驗原理和數據做出的。
在場的團隊們唏噓不已,像鄧溪這樣的院士沒有充足的把握是不會這樣論斷的。
“鄧院士都這麼說,加上誌願者那表現也不像做戲啊……”
“就是啊,誰要是演戲能演成這樣,我也認栽了。”
鋪天蓋地的質疑聲浪中,李潤澤感到臉上火辣辣的。
但眾目睽睽之下,他絕不能退縮,那會讓他淪為笑柄。
他深吸一口氣,那些剛才送上來的話筒,試圖用更高的音量蓋過場內的騷動,繼續他那套“嚴謹”的說辭:
“等等!誰能保證這些檔案不是事後準備的?誰能保證這中間沒有……”
“李潤澤!”
一聲壓抑著怒火的厲喝,如同驚雷般炸響,硬生生截斷了他的話。
出聲的,竟是他的導師!
潘教授!
隻見潘教授猛地從指導席上站起身,臉色鐵青,胸口因怒氣而微微起伏。
他伸手指著自己的學生,指尖都在顫抖,聲音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你給我閉嘴!還嫌不夠丟人現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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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教授何等精明。
評委席上,鄧溪院士審閱檔案時那份鄭重的點頭……
蒙德幗教授眼中再無懷疑隻有激賞的光芒……
謝文洪首席放鬆靠向椅背的姿態……
所有這些細微的信號彙聚在一起,已清晰宣告了信任天平的徹底傾斜
李潤澤此刻的糾纏,早已超出了“合理質疑”,變成了胡攪蠻纏的鬨劇。
再任其發展下去,丟的將不隻是李潤澤個人和團隊的臉!
更是他潘教授多年經營的臉麵!
李潤澤被導師當眾如此嚴厲嗬斥,如同被一盆冰水從頭澆下。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潘教授,臉瞬間由紅轉白,又因極度的羞憤漲成了豬肝色,僵在原地,嘴唇哆嗦著。
他內心充滿了委屈和不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