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球。無窮無儘、蠕動黏膩、瘋狂亂轉的眼球。
卡蓮的大腦在最初的震撼與生理性反胃後,並沒有被絕望吞噬。
恐懼?有。
惡心?特彆強烈。
但……絕望?
這個詞彙從未真正在卡斯蘭娜的詞典裡紮根。
她隻是感到一陣冰冷的憤怒和極致的無力——對自身現狀的無力,對這詭異景象背後所代表之事的憤怒,以及對連累八重凜陷入此等絕境的深深自責。
她試圖撐起身體,手臂卻陷入那片滑膩的眼球菌毯中,使不上力,反而帶起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眼珠被擠壓的黏膩聲響。
體內翻江倒海的痛楚和透支到極致的虛弱如同鎖鏈,將她牢牢釘在地上。
每一次試圖凝聚力量的嘗試,都隻換來肌肉不受控製的顫抖和更深的眩暈。
“嗚……嗚哇——!”旁邊,終於從極致驚駭中找回聲音的八重凜爆發出崩潰的哭喊,她不敢再看四周,隻能緊緊閉著眼睛,小小的身體縮成一團,涕淚橫流。
這哭聲像刀子一樣割在卡蓮心上,比身上的傷口更痛。
力量……我需要力量……卡蓮咬緊牙關,牙齦幾乎滲血。
她痛恨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痛恨自己隻能躺在這裡,連保護一個孩子、為她拭去眼淚都做不到。
卡斯蘭娜的血在沸騰,呼喊著戰鬥,呼喊著守護,可身體卻像一具生鏽的、瀕臨散架的舊鎧甲,沉重得不聽使喚。
就在這時,那個平靜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再次響起,伴隨著不緊不慢的、踩在眼球菌毯上發出的獨特“噗嘰”聲。
進化之律者的身影,從一片由巨大、緩慢眨動的眼珠構成的“牆壁”後轉出。
他依舊穿著那身白大褂,雙手插兜,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周圍這瘋狂駭人的景象不過是實驗室裡最普通的培養皿。
他的目光直接越過了崩潰哭泣的八重凜,落在了艱難喘息、試圖用眼神對抗他的卡蓮身上。
沒有詢問,沒有宣告,甚至連一絲多餘的探究興趣都欠奉。
對他而言,卡蓮隻是一個需要被“清除”或“控製”的異常變量關聯者,而八重凜則是那個“特殊希望”的載體,需要被“回收”並“研究”。
交流是低效的,是瓦赫殘留的壞習慣。他現在隻想以最高效的方式達成目的。
他徑直走向兩人,腳步平穩,對腳下被踩爆、流出渾濁液體的眼珠毫不在意。
在距離卡蓮僅剩三步時,他隨意地抽出插在兜裡的右手,向前伸出——目標,是卡蓮的脖頸,或者說是她體內那不同於常人的崩壞能抗性與卡斯蘭娜血脈的源頭。
他要先“處理”掉這個不穩定因素,然後再從對方的屍體中……
“不……不準你傷害卡蓮姐姐!!”
一聲帶著哭腔、卻異常尖利的呐喊響起。
八重凜不知哪來的勇氣,猛地睜開了淚眼朦朧的眼睛。
儘管依舊被周圍的景象嚇得渾身發抖,她卻猛地從地上爬起,張開瘦弱的手臂,用自己小小的身體,死死地擋在了卡蓮身前!
她緊閉著眼睛,不敢看逼近的“瓦赫”,隻是用儘全身力氣喊著:“走開!壞蛋!不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