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王陣前鼓舞人心,義軍前赴後繼,拎著矛,揮舞鋤頭,衝向平日畏如神佛的官家。
可打仗打的是甲胄,兵刃,戰法,器械,不是僅憑一腔血勇,就能夠戰勝百戰士卒,當城頭箭雨傾瀉灌注,城下義軍稻草般倒地,才知道戰場是為何物。
哀嚎聲蓋過了衝鋒聲,然後歸於平靜,鮮血沾滿黃土,在城下綻放出一朵朵刺目紅花。
所謂的勇敢,也不過成為明日野草茁壯養料。
城頭虎豹騎兜鍪中,隻見冷漠寒星,望著從熱血到恐懼的義軍,並無一絲憐憫,手指扣住弓弦,一拽,一鬆,隻覺得有用不完的力氣,往日能開十五弓,今日三十弓仍不覺疲累。
對義軍而言,虎豹騎是朝廷鷹犬,殺之可解心頭恨。
對虎豹騎而言,一顆顆攢動人頭,能搭起平步青雲的的富貴梯。
雙方經過短暫試探,義軍留下上千具屍體之後,終於意識到以卵擊石的含義,丟掉手中兵器,連滾帶爬迅速敗退,相比於一炷香之前的豪氣乾雲,如今隻有求生的禱告。
反觀虎豹騎,凝立於城頭之上,挺如大槍。
李桃歌將這一幕看在眼底,揉著下巴胡茬,琢磨驚世天王煽動人心是把好手,可惜不會打仗,用農夫去攻鐵甲把守的城池,一無攻城器械,二無名將帶頭衝鋒,三無陣法可言,這不是胡亂扯淡嗎?
把小茯苓放到上麵,都夠義軍喝一壺。
誰知展北鬥麵露狠戾,高聲道:“今日不將湯城攻下來,明日韓無傷就會率大軍將咱們圍剿,為了家中妻兒老小,為了吃饃喝粥,聽我天王令,一鼓作氣,再戰!”
本來唯唯諾諾的義軍,聽到天王振臂高呼,有的人一狠心一咬牙,再度衝向城牆,其他義軍受到鼓舞,緊隨同伴步伐,重新聚集到城下。
幾波箭雨之後,留下幾百具屍體,灰溜溜退到護城河邊。
李桃歌來到高鴛身邊,納悶道:“大王,這麼打不是辦法,隻要敵軍箭矢夠用,填多少條命都不夠殺的。”
高鴛神色淡漠道:“是不是活膩歪了,天王令你也敢質疑?不如下次你帶人去衝,給我們演示如何攻城。”
李桃歌訕訕一笑,“大王說笑了,我哪兒會攻城呀,就是覺得白死了那麼多人,不值當。”
高鴛低聲道:“上次的賬還沒給你算呢,又在這唧唧歪歪,管好嘴巴,彆再給我捅簍子了,若是天王知曉,會把你扔進鍋裡活烹!”
李桃歌聳聳肩,做無辜狀。
大真子民,你們自己都不珍惜,輪不到老子來悲天憫人。
他倒是想瞧瞧,依靠十幾萬農夫,如何破這湯城。
當他抬起頭,正好望見一雙盛氣淩人的雙眸。
展北鬥投來不善眼神,勾勾手指,“你,上來。”
李桃歌心底一沉,琢磨這天王耳朵真好使,放個屁都能聽到動靜,上台肯定沒有好果子吃,於是故意裝成睜眼瞎,對天王的號令視若無睹。
一杆箭矢紮入靴前三寸。
展北鬥怒聲道:“上台來!”
統領百萬義軍的首領,自然而然養出滔天威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