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帥一聲令下,江水軍將士彎弓抽刀,鐵甲摩擦出奪魂音律。
譚家子弟一個個麵沉如水,摸向刀柄。
修行之人,氣血洶湧,又多是年輕氣盛的毛頭小子,麵對朝廷大軍,仍舊敢拔刀出鞘。
一邊是精挑細選出來的甲士,一邊是練刀多年的武夫,真要打起來,必定是血流成河的景象。
一觸即發。
“住手!”
門裡出來一名老人,坐在木椅中,須發皆白,雄健壯碩,由兩名男子將他抬至正門。
幾十名譚家子弟見到老人之後,眉目間的厲色消失的無影無蹤,歸刀入鞘,乖巧喊了聲,“家主。”
譚苦鴛,雀羚山第四代山主,當年背懸一把君心刀,在江湖中闖出諾大名號,隻是這名號是交朋友交出來的,並非打出來的,無論遇到誰,譚苦鴛都能和對方結交,用美酒為橋,以誠心為梁,千金散儘,廣結善緣。可惜風頭正盛之時,譚苦鴛遭遇父親亡故,回到山中接管譚家,草草歸隱,幾乎不在江湖走動,無法為雀羚山重鑄榮光。
至於譚苦鴛修為如何,眾說紛紜,有人說他要高過吳悠半頭,有人說他不過是仰仗家門餘威,反正極少出手,隻以笑臉示人,絕不會和對方結死仇。
以刀法稱雄的譚家,出了名愛交朋友的山主。
譚苦鴛麵色平靜,伸出雙手,門人將他攙扶下椅,靴底地麵時,高大身軀突然矮了一節。
李桃歌暗自吃驚,瘸了?
譚苦鴛臉頰滲出冷汗,僅用雙手在青石板爬行,跨過半尺高的門坎,挪到趙風聲麵前,額頭貼地,行跪拜大禮,顫聲道:“罪民譚苦鴛,拜見侯爺,拜見納蘭大帥。”
李桃歌輕聲道:“你有沒有罪,由刑部來定,堂堂一山之主,先起來回話。”
譚苦鴛抬起頭,露出卑微笑容說道:“罪民腿斷了,跪在這裡就好。”
李桃歌好奇道:“從未聽說過山主身體抱恙,何時斷的?”
譚苦鴛微微一笑,“就在侯爺和納蘭大帥入山之時。”
李桃歌眉頭挑起。
彆的不說,光是自廢雙腿這份氣魄,旁人所不及。
李桃歌問道:“是為了謝罪?”
“對。”
譚苦鴛輕描淡寫說道:“養兒如狼,罪不可赦,之所以有臉皮留著這條命,是怕朋友和譚家人為了給罪民報仇,衝撞了朝廷,老朽朋友多,親戚多,勉強留一口氣,做一個和事佬,彆讓無辜之人也牽連其中。”
納蘭烈虎目光含煞,厲聲道:“多有如何,難道四十萬江水軍,會怕一幫草寇報仇?你的言外之意,是在威脅本帥?!”
“罪民萬萬不敢。”
譚苦鴛重新將額頭貼地,卑微道:“他們與罪民當了半輩子兄弟,不能為了一個狼崽子,把身家性命也給搭進去,我是在給他們尋條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