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將主戰場放入背駝山脈,李桃歌自有考量。
一是為了揚長避短,琅東大營新募士卒良莠不齊,一群生瓜蛋子,尚未吃透殺人技和戰法,一旦放入戰場,絕對會被打的丟盔棄甲。彆說對戰九江白袍,就是那些吃慣了人肉的義軍,仰仗殺人經驗,也能把他們揍的屁滾尿流。
己方優勢,在於高手如林,上四境就有七八位,下麵的雀羚山譚家弟子,瑤池宗弟子,以及逍遙鎮的凶徒,單打獨鬥,絕對能把對方吃的死死。放入大軍陷陣,發揮不出太大作用,不如將戰線前壓,以己之長,攻敵之短,方能有一戰之力。
二來自己占據天時地利人和,打的越久,對己方越有利,即便在背駝山脈中铩羽而歸,也能憑借東方三關和琅琊城死守。
九江道因義軍起義,變成千裡焦土,若想運送軍糧,需從千裡之外調撥,隻要將戰局穩住,緩個一年半載,九江軍不攻自破。
李桃歌將心中所想和盤托出,與周典不謀而合。
二人在輿圖勾勾點點,謀定幾十處小戰場,又將一眾宗門弟子分成數隊,零星散落在山中,各隊前後左右距離不足五裡,便於馳援。
忙到子夜時分,這才走出大營。
李子舟陪了二人四個時辰,不停打著哈欠,反倒是李桃歌精神飽滿,像是初醒模樣。
李子舟無精打采坐在馬背,歪著肩膀,時不時腦袋一沉,快要睡了過去。
李桃歌腦中仍在勾勒戰局,做著最壞打算。
短暫入夢,李子舟一個趔趄,差點兒從馬背摔下,驚醒後,晃了晃腦袋,攥緊韁繩,見李桃歌投來視線,有些不好意思笑道:“侯爺,忙了一天了,您精神可真足。”
李桃歌輕聲道:“堂兄氣血稍欠,該調理了。”
李子舟無奈一笑,“從小身子骨就弱,郎中說是先天有虧,娘胎裡帶的,吃再多的補藥也無濟於事。”
兩枚丹盒正巧落入他的懷中。
李桃歌說道:“這是老君山的壯氣生血丹,我嘗過,滋味不錯,可能是修行者的緣故,對氣血滋養平平,普通人服用後,不知藥效如何,你先吃著,若是有用,再去找老君山兩名小真人開爐煉丹。”
李子舟感激道:“多謝侯爺賞賜。”
“該道謝的,應當是我。”
李桃歌動容道:“旁係出錢出工出力,你和三爺爺居功至偉,如今肩頭抗有琅琊郡,更是免去不少勞心之事。先把身子骨養好,以後黃鳳元必會進入三省掌權,青州交給彆人不放心,還是得由堂兄來打理。”
李子舟沉聲道:“下官必當竭力而為!”
“對了。”
李桃歌好奇道:“六大都護府我都去過,彆的地方都是州縣或是首府,為何隻有琅琊稱之為郡?似州非州,似縣非縣,顯得有些異類。”
李子舟輕聲道:“上古時期,天下各地均以郡縣為名,到了大寧立國之後,分出九十九州,為了表彰八大世家功績,特許祖地沿用郡名,既是恩賜,亦是特權。之前新政沒頒布之前,一郡稅銀,七成落入世家,三成交由國庫,當地官員任命,也由世家掌管,所以當地百姓隻認李氏,不認劉家。”
“原來如此。”
李桃歌恍然大悟道:“你這樣解釋一番,我就明白了,難怪朝堂中人人都在倒李,看來父親打碎的不止是他們金飯碗,還有祖宗傳下來的滔天權柄。”
“說實話……”
李子舟神色尷尬道:“李相這麼一弄,相當於刨了人家祖墳,再燒了人家祖宅,把一家老小攆到大街成了乞兒。”
“沒事兒,該說實話就說實話,一家人,用不著藏著掖著。”
李桃歌狡黠一笑,“實不相瞞,成為青州侯之後,愈發窮困潦倒,我都想倒李……”
李子舟急忙閉住嘴巴。
這種大逆不道的言辭,他可不敢接。
回到琅琊城,李子舟告辭去往郡衙,李桃歌回到侯府,一走入庭院,老吳悄然無息來到身邊,“少主,您總算回來了,少夫人的父親已經接入府中,躺著進來的,看樣子病得不輕,我已令醫術高明的門客把過脈,開了藥,您要不要去探望一番?”
李桃歌問道:“傷勢怎樣?”
老吳低聲道:“丹田已毀,經脈損的七七八八,好在之前身子結實,能留住一口氣,經過調理,或許能挺個兩三年。”
李桃歌點了點頭,“天不早了,你去歇著吧。”
去往後寢的路上,回憶起百裡鐵匠的音容笑貌。
之前在鐵匠鋪修補鐵器,百裡鐵匠對自己外冷內熱,雖然表麵沒好氣,可經常能便宜一成,能換些酒,給營裡兄弟解饞。由於小江南的緣故,百裡鐵匠對自己翻了臉,舞起大錘,並勒令自己不許踏入鐵匠鋪。
總而言之,恩大於威。
若自己有個閨女,會允許她和配吏營小卒廝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