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海水灌入口鼻,帶著鹹腥與某種難以言喻的腐朽氣息。李青猛地浮出水麵,吐出鹹澀的海水,眼前是接天連地的灰黑色怒濤。狂風如同無數巨獸在嘶吼,卷起數丈高的浪頭,狠狠砸下,仿佛要將天地間的一切都碾碎、吞噬。天空是壓抑的鉛灰色,濃重的烏雲低垂,幾乎觸碰到海麵,其間電蛇狂舞,雷聲滾滾,震得人耳膜生疼。
這裡不是尋常海洋。水中蘊含的靈氣狂暴而混亂,更夾雜著一股令人心悸的、仿佛萬物終焉的“歸墟”道韻。李青的八轉混沌金丹在此地環境中竟有些滯澀,靈力運轉不如平時順暢。懷中的兩半混沌古鑒,在冰冷海水的刺激和此地磅礴道韻的衝刷下,震顫得越發激烈,彼此間的共鳴幾乎要穿透玉盒封印,那股渴望與恐懼交織的情緒更加清晰。
“李青!”雲璃在十餘丈外掙紮浮出,臉色蒼白,發絲緊貼在臉頰,手中星鑰散發出的星輝在這昏暗狂暴的海天間顯得如此微弱。一個巨浪打來,將她吞沒,片刻後才重新冒頭,咳嗽不止。
“向我靠攏!”李青強忍著海水對傷口月淩天留下的舊傷)的刺痛,催動靈力,破開風浪,奮力向雲璃遊去。在這無邊怒海之中,一旦失散,後果不堪設想。
兩人在滔天巨浪中艱難彙合。雲璃的左肩傷口雖愈,但接連的傳送、墜落、冰冷海水浸泡,讓她氣息虛弱。李青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將一股溫和的混沌之氣渡入她體內,助她抵禦寒意和混亂靈氣的侵蝕。
“這裡……真是歸墟海?”雲璃抹去臉上的海水,望著遠處那緩緩推進、接天連海的灰黑色水牆,以及水牆中遊弋的龐然陰影,眼中充滿震撼與一絲絕望。傳說中的絕地,元嬰修士亦不敢輕入的葬身之所,他們竟以這種方式直接墜入了核心區域?
“八九不離十。”李青麵色凝重,一邊努力穩住身形隨波逐流,一邊快速觀察環境。那緩緩推進的灰黑色水牆,給他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仿佛蘊含著湮滅一切的力量。而天空那些扭曲的黑暗漩渦,更是散發著令人靈魂戰栗的空間波動,一旦被卷入,恐怕瞬間就會被撕碎。
“不能留在這裡,必須儘快找到落腳點,或者……離開這片海域!”李青沉聲道。浸泡在充滿歸墟道韻的海水中,每一刻都在消耗他們的靈力和心神,更彆提隨時可能出現的海中怪物或天災。
“可是……往哪走?”雲璃四顧茫然,目之所及,儘是怒海狂濤,水天一線,根本辨不清方向。神識探出,也被狂暴的靈氣亂流和歸墟道韻嚴重乾擾,延伸不出多遠。
李青閉目,全力感應紫府中的心燈和懷中的古鑒。心燈在此地環境下,燈焰搖曳,但“定”之真意卻越發清晰,勉強護住靈台一絲清明,不受那歸墟道韻中蘊含的“終結”意念侵蝕。而兩半古鑒的震顫與共鳴,除了彼此吸引,似乎……還隱隱指向某個特定的方向?並非那堵恐怖的水牆,也非那些黑暗漩渦,而是側前方,一片看似尋常、但浪濤似乎稍緩的區域?
是古鑒本身在指引?還是古鑒感應到了什麼與之相關的東西?
“跟我來!”李青不再猶豫,選擇相信古鑒的微弱感應。他一手緊抓雲璃,另一手並指如劍,催動混沌之氣,在身前破開風浪,奮力向著感應方向遊去。同時,他嘗試運轉《星辰混沌典》中剛領悟的、引動星辰之力穩固自身的法門,雖然此地不見星辰,但那法門對靈力掌控的精妙,依然讓他在怒濤中的行動效率提高不少。
雲璃也咬牙催動靈力,配合李青,兩人如同暴風雨中的兩片落葉,艱難卻堅定地朝著一個方向前行。
海水冰冷刺骨,巨浪連綿不絕。不時有詭異的暗流從下方湧來,試圖將他們拖入深淵。更麻煩的是,海水中開始出現一些散發著微光的、形如海藻卻帶著利齒的怪蟲,一旦被其纏上,便會瘋狂吞噬靈力,需以靈力震碎。兩人靈力消耗極快。
遊了約莫半個時辰在這惡劣環境中,對時間的感知也變得模糊),兩人都已精疲力儘,靈力所剩無幾。李青背後的舊傷在冰冷海水和劇烈運動下,又開始隱隱作痛。雲璃的臉色更是蒼白如紙,氣息萎靡。
“堅持住……前麵……好像有東西!”李青忽然精神一振。在視線儘頭,那翻滾的灰白色浪花之間,似乎有一個黑點!
兩人鼓起最後力氣,拚命向前。黑點漸漸變大,輪廓清晰——那竟是一塊……巨大的、殘缺的船板?不,不止一塊!是許多破碎的船體殘骸,被某種力量聚集在一起,隨著海浪起伏,形成了一片不大的、勉強可供立足的“漂浮物”!
這在這無邊怒海中,簡直是救命稻草!
“快!”李青拉著雲璃,奮力遊到那堆殘骸旁。殘骸不知是何種木質,呈暗沉的黑色,堅硬異常,曆經海水浸泡腐蝕而不朽,上麵還殘留著些許焦痕和利器劈砍的痕跡,顯然經曆過慘烈戰鬥。最大的一塊殘骸約有丈許寬,數丈長,半浮半沉,相對平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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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狼狽地爬上這塊最大的殘骸,癱倒在冰冷的木板上,大口喘息,冰冷的雨水不知何時已開始下雨,豆大的雨點砸落)混著海水,模糊了視線。
暫時安全了。但這“安全”如此脆弱,身下殘骸隨時可能被巨浪打散,他們依舊浸泡在狂暴的歸墟海中。
“必須儘快恢複靈力。”李青掙紮著坐起,從懷中取出裝有混沌玉髓的玉瓶,倒出兩滴,自己服下一滴,另一滴遞給雲璃。玉髓入腹,溫潤浩大的力量化開,快速補充著近乎乾涸的靈力,也驅散著體內的寒意。兩人又各自服下丹藥,抓緊時間調息。
雨水越來越大,狂風更急。身下殘骸在怒濤中劇烈顛簸,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李青一邊調息,一邊警惕地注視著周圍海麵。懷中的古鑒,在登上這塊殘骸後,震顫竟奇異地平複了許多,隻是那微弱的牽引感,依舊指向殘骸聚集的深處方向。
“這些殘骸……似乎是同一條船上的?”雲璃恢複了些氣力,打量著周圍的破碎船板、斷裂的桅杆、甚至還有半截鏽蝕嚴重的奇異金屬構件,上麵依稀可見繁複的紋路,“看樣式和材質,不似近代之物,倒像是……上古風格?難道曾有上古修士,駕馭寶船闖入歸墟海,最終船毀人亡?”
李青也注意到了那些紋路,與他見過的某些上古陣法痕跡有相似之處。“歸墟海凶名赫赫,自古便是禁地,有上古大能前來探險或尋找什麼,也不奇怪。隻是……”他看向古鑒牽引的方向,心中疑竇叢生。古鑒為何會對這片上古沉船殘骸有反應?
休息了約一炷香時間,兩人靈力恢複了三四成,狀態稍好。風雨依舊狂暴,但身下這塊最大的殘骸還算穩固。
“去裡麵看看。”李青指著殘骸堆聚集的、古鑒感應最強的中心區域。那裡破碎的船板堆積如山,形成一個小小的高地,或許能找到更多線索,甚至……其他有用的東西。
兩人小心翼翼地在顛簸的殘骸間跳躍、攀爬,朝著中心區域靠近。越是靠近,懷中的古鑒反應越是明顯,那牽引感幾乎化為實質的拉扯。同時,李青紫府中的心燈,也再次明亮起來,傳遞出警惕與一絲……悲傷?
終於,他們爬上了那堆最高的殘骸。頂部相對平整,似乎曾是船艙的某一部分。在這裡,他們看到了一具……骸骨。
骸骨呈坐姿,靠在一塊傾斜的金屬板旁,身上的衣物早已腐朽殆儘,但骨骼卻呈現一種奇異的暗金色,曆經萬載海水衝刷而不損,隱隱有微弱的光澤流轉。骸骨右手握著一柄斷裂的、鏽跡斑斑的長劍,劍身紋路與船體殘骸上的類似。左手則按在胸前,指骨下,壓著一塊巴掌大小、非金非玉、布滿裂痕的黑色令牌。令牌上,刻著一個古樸的“墟”字。
而在骸骨前方地麵上,以指骨深深劃刻著幾行潦草卻力透“木”背的古字:
“餘乃‘尋墟使’墨衡,奉古閣遺命,攜‘鎮海鑒’碎片,探尋歸墟之秘,覓古燈下落……奈何海凶難測,遭‘墟靈’與‘噬魂黑潮’圍攻,船毀陣破,道基儘毀……碎片已失,愧對先輩……後來者若見,速離此地,切莫深入‘寂滅水眼’……古燈線索,或在‘墟皇殿’……然殿有凶靈鎮守,非持完整古鑒、心燈不滅者,不可近……吾道終矣,憾也……”
字跡至此而絕,最後一筆拖得極長,充滿了不甘與遺憾。
“鎮海鑒碎片?古鑒?”李青心中劇震,猛地看向懷中玉盒。難道混沌古鑒,原名“鎮海鑒”?是探尋歸墟海、尋找古燈的關鍵之物?而這骸骨主人,竟是上古星隕閣或相關古閣)派遣的“尋墟使”,任務也是尋找定世古燈?
“墟皇殿……完整古鑒……心燈不滅……”雲璃喃喃念道,看向李青,眼中神色複雜。這骸骨的遺言,幾乎是為李青“量身定做”的指引。
李青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波瀾,對著那暗金骸骨鄭重行了一禮:“墨衡前輩,晚輩李青,亦為尋古燈而來。若有機緣,必當完成前輩未竟之誌。”無論這骸骨屬於何方勢力,其執著追尋的精神,值得敬佩。
行禮完畢,他小心地拾起那枚刻有“墟”字的黑色令牌。令牌入手冰涼沉重,似乎是以某種深海寒鐵打造,正麵除了“墟”字,背麵還有一些模糊的航海圖紋,但大部分已磨損不清。這或許是這位“尋墟使”的身份憑證,或者……另有他用?
就在他拿起令牌的刹那——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