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把這艘船,當成誘餌。
一個懸在怪物嘴邊,卻讓它怎麼也吃不到的誘餌。
楚然沉默了。他那玩世不恭的表情第一次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思索。他看著楚天逸,仿佛第一次認識這個被他稱作“兒子”的年輕人。
過了許久,他才重新咧開嘴。
“有意思……真有意思。”他低聲笑了起來,“用獵物來戲耍獵手,把餐盤變成陷阱。你這小子,真不愧是那個老東西的種。”
“那麼,我負責掛好魚餌,不讓魚把它一口吞了。”
“你呢?”楚然問,“你負責什麼?釣魚?”
“不。”
楚天逸的嘴角,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
“我負責……連魚帶魚塘,一起拖走。”
郵輪平穩航行了兩天。
海風,陽光,自助餐,以及甲板上穿著泳衣的男男女女。一切都像一場最普通不過的奢華旅行。
楚然徹底融入了其中。他每天換一身花裡胡哨的衣服,端著雞尾酒在泳池邊和金發碧眼的美女搭訕,或者在賭場裡假裝一擲千金,然後輸得唉聲歎氣。他像一個精力過剩的閥門,不斷向外釋放著“我隻是個普通有錢蠢蛋”的信號。
方溪禾則安靜許多。她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房間的陽台上,抱著那本無字之書,看海。或者去船上的圖書館,在書架間慢慢踱步,感受那些紙張與油墨沉澱下來的寧靜。她的“安全領域”在有意無意的練習中,變得愈發凝練穩定,像一層貼身的、透明的薄膜。
楚天逸是三人中最沉默的一個。
他站在船舷邊,任由海風吹拂。他的精神觸角,【認知篡得協議】的感知力,正以前所未有的強度向外延伸,貪婪地適應著書店“聖域”之外的真實世界。
他不再抗拒那片嘈雜混亂的信息場,而是試著去解析它,理解它。
就像一個初學遊泳的人,從一開始的嗆水掙紮,到慢慢學會漂浮,再到嘗試劃水。
他從無數交織的念頭中,剝離出屬於船上大副的煩躁——“該死的鬼天氣預報,明明說這片海域風平浪靜。”
又捕捉到一位老婦人心中淡淡的憂傷——“老頭子,要是你也能一起來看看這片海就好了。”
還有年輕情侶間熾熱的愛意,賭徒們瘋狂的貪念,服務生機械的微笑和內心的疲憊……
這些龐雜的信息不再是噪音,而變成了構成“世界”這首交響曲的無數音符。他正學著去欣賞,去分辨,甚至去……指揮。
“嘿,想什麼呢?”楚然不知何時湊了過來,嘴裡叼著根牙簽,遞給他一杯橙汁,“彆一天到晚苦大仇深的,出來玩就要開心點嘛。你看那個妞,正點不?”
他朝泳池的方向擠了擠眼。
楚天逸接過橙汁,沒有看他指的方向,隻是淡淡地說:“你的心跳比平時快了12%,呼吸頻率也更急促。你在緊張。”
楚然臉上的嬉皮笑臉僵了一下,隨即又恢複了吊兒郎當的樣子,他誇張地拍了拍胸口:“廢話!看到美女誰不緊張?哥哥我這是純情少男的正常反應,懂不懂?”
楚天逸沒再說話,隻是喝了一口橙汁。
他知道,楚然的緊張並非因為美女。
因為就在剛剛,他從楚然身上,捕捉到了一絲極不尋常的“信息波動”。那不是情緒,不是記憶,而是一種更底層的、類似“程序預警”的信號。
有什麼東西,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