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洪濤站起身,做了個“請”的姿勢,語氣客氣:“孫書記,你先去吧,平安縣的事更急,彆讓於書記等久了。”
孫友福朝著丁洪濤點了點頭,算是感謝,然後拿起桌上的筆記本,跟著林雪往於偉正的辦公室走。推開門,於偉正正坐在辦公桌後喝水,看到他進來,指了指桌前的椅子:“坐吧,友福同誌。”
孫友福端端正正地坐下,又調整了一下坐姿,儘量讓自己顯得沉穩:“於書記,我先給您彙報一個不好的消息——之前被洪水衝走的董遠印同誌,找到他了,但人已經犧牲了。”
於偉正聽到董遠印犧牲之後,頗為動容,指尖無意識地在辦公桌的玻璃板上敲了敲,慢慢的站起身來,走到了地圖跟前。
他歎了口氣,聲音比剛才低了幾分,帶著一絲悲憫:“友福同誌,董遠印同誌是為了保護群眾犧牲的,善後工作一定要做紮實。到時候市委、市政府、市人大、市政協四大班子的領導,都要親臨現場送一送,都得送上花圈。要是我這邊能抽出時間,我親自過去;要是實在抽不開,我跟市長說,讓他代表市委去。”
他頓了頓,手指在“黃灘鄉”三個字上點了點:“辦的隆重些吧,‘為眾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凍斃於風雪啊’。咱們當乾部的,要是連為群眾拚命的同誌都寒了心,以後誰還願意衝在前麵?”
孫友福坐在椅子上,腰杆挺得更直了,他往前傾了傾身子,彙報起細節:“於書記,董鄉長的遺體是在下遊十公裡外的蘆葦蕩裡找到的,身上還纏著繩子,估計是被洪水衝的時候,還想著抓點東西穩住身子。他家裡還有個老母親,媳婦在鄉小學當老師,孩子才上初中,我們已經安排鄉乾部先陪著家屬了。”
於偉正聽完,眉頭皺得更緊:“我找你來,就是要把這件事摸清楚。既然人找到了,定性也明確了,後續家屬的保障一定要跟上。他們有什麼合理要求,組織上能滿足的,都儘量滿足。比如家屬的工作安排,老人的照顧,這些都要落到實處,不能隻停在口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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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於書記關心!”孫友福的聲音有點發顫,他沒想到市委書記會把這些細節都考慮到,“有您這句話,我們做工作也有底氣了。”
“不是我關心,是組織該有的態度啊。”於偉正語氣又回到了工作上,“剛才我跟市長碰了個頭,關於平安縣災後重建,市委會儘量傾斜。市財政先撥一部分應急經費,主要解決群眾的吃飯和臨時安置問題;中央和省緊急調撥的救災物資,明天一早第一批就能到你們縣,有頂帳篷、麵粉,還有一批常用藥品。”
他話鋒一轉,語氣嚴肅起來:“友福啊,物資到了之後,你們一定要組織好發放。要把有限的物資,優先發給當前最需要的群眾,特彆是房屋被衝毀的、家裡有老人小孩的、沒有勞動力的困難戶。發放的時候要公示,誰領了多少、領了什麼,都要記清楚,讓群眾看得明白,更要經得起審計。”
孫友福立刻表態:“於書記您放心!這些事我一定親自抓、親自發放、親自督促,絕不讓物資走歪路。”
“親自抓是對的,但沒必要事事都親自乾。”於偉正擺了擺手,語氣裡帶著點提醒,“你是縣委書記,是班長,要學會統籌協調。物資發放有民政、鄉鎮的同誌,你把規矩定好、把紀律講透,讓他們去落實就行。你都把基層同誌的活乾了,他們反而沒了責任心。”
他拿起桌上的鋼筆,在紙上寫了“紀律”兩個字,筆鋒很重:“還有,提前給下麵的人敲個警鐘,誰要是敢打救災物資的主意,不管是誰,不管是什麼理由,市委一定罪加一等,從重處理,絕不輕饒。這個時候犯糊塗,就是跟群眾過不去,跟組織過不去。”
孫友福在筆記本上飛快地記著,連標點符號都不敢漏:“我記下來了,回去就開常委會,把您的要求傳達下去,再成立個監督組,盯著物資發放的全流程。”
這次在辦公室的談話,多達30分鐘。於偉正送孫友福到門口時,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友福同誌,你肩上的擔子不輕啊。災後重建是個具體又艱巨的活兒,既要恢複生產,又要穩定人心。越是這種時候,越能考驗乾部。你們平安縣的班子,一定要打贏這場硬仗,你這個班長,得把隊伍帶好。”
“請於書記放心!我們一定不辜負市委的信任!”
孫友福剛走,丁洪濤就從接待室門口走了過來。於偉正看著他,招了招手:“洪濤同誌,進來吧。”
丁洪濤走進辦公室,看到於偉正正一邊走一邊活動腰,估計是坐了一下午會議,腰有點僵。沒等他開口,於偉正先開了口,語氣裡帶著明顯的讚許:“洪濤同誌,今天我要鄭重表揚你啊。”
丁洪濤愣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手指在褲縫上蹭了蹭,他實在想不起來,自己最近哪項工作能讓市委書記單獨表揚。他試探著說:“於書記,您過獎了,我們隻是按市委的部署乾工作,沒什麼特彆的。”
“怎麼沒特彆的?”於偉正走到辦公桌前,拿起防汛地圖,指著光明區敲了撬,“這次光明區能頂住洪水,沒出災難性決堤,關鍵就是這段防汛公路起了大作用啊。搶險隊伍能快速調動,物資能及時運上去,全靠這條路啊。”
他看著丁洪濤,眼神裡帶著認可:“你在交通局當局長的時候,就力主把這筆資金調整到光明區防汛公路上,當時不少同誌還提了反對意見,你當時怎麼說的?你說‘防汛是頭等大事,群眾的命比啥都重要’,這話我還記得啊。”
丁洪濤心裡一暖,有種“努力沒白費”的踏實感,順勢說道:“於書記,主要是我們領會了您的講話精神,始終把群眾工作當中心工作。您也經常教育我們,做工作要抓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麵,防汛關係到幾十萬群眾的安全,這就是最大的矛盾,所以我才敢頂著壓力,把資金調過去。”
於偉正點點頭,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你能這麼想,說明政治站位是高的。而且你不居功,這一點很難得啊。”
丁洪濤一看於偉正心情不錯,覺得是時候提田嘉明的事——既顯得自己重視紀律,又能表表忠心。他話鋒一轉:“於書記,其實我也有慚愧的地方。我們縣公安局的田嘉明同誌,在這次防汛中,沒能完全落實市委的決策部署,辜負了您的信任。他竟然拿著手槍阻攔連心局長,雖然最後沒造成嚴重後果,但公然違抗市委的大政方針,這個性質太嚴重了。”
於偉正臉上的笑容瞬間收了起來,他將鋼筆往桌子上輕輕一拍,鋼筆帽“哢嗒”一聲合上。他往椅背上一靠,目光落在丁洪濤身上,語氣沉了下來:“洪濤同誌,那你認為,該怎麼處理田嘉明啊?”
丁洪濤早就想好了說辭,立刻說道:“於書記,令行禁止、服從大局是乾部的基本準則,更何況縣公安局是政法機關,掌握著執法權。田嘉明同誌在關鍵時刻搞個人英雄主義,阻撓防汛大局,我認為必須嚴肅處理。就算不給他黨紀政紀處分,也得調離政法隊伍,讓他去基層或者其他部門做一般性工作,不能再掌管槍杆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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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補充了一句:“於書記,細節決定成敗啊!要是每個基層乾部都像他這樣,市委的決策還怎麼落實?”
於偉正沒想到丁洪濤會是這個態度,甚至沒領會到市委對田嘉明的真實看法。他幾根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聲音不大,卻在安靜的辦公室裡格外清晰。他看著丁洪濤,緩緩說道:“基層?那意思是鄉鎮?洪濤同誌,‘細節決定成敗’這句話,很多人都在講,但我認為,這句話不能一概而論嘛。當領導的,如果隻盯著細節,那算不上合格的領導。你是東洪縣委書記,管著一百多萬人口,要是大小事都抓細節,你抓得過來嗎?”
他身體微微前傾,語氣加重了幾分:“真正決定成敗的,是方向。方向對了,細節上有點偏差,那也是在正確的區間裡浮動;方向錯了,細節做得再完美,也是在失敗的區間裡打轉。這才是根本性問題。”
於偉正指著桌上的防汛地圖,手指放在東洪縣馬關鄉的位置:“這次防汛,我反思過,我是犯了方向性錯誤啊——隻靠過去的經驗判斷,覺得在東洪泄洪能保光明區,卻沒充分考慮東洪群眾的實際情況,也沒預判到平安縣會出現自然決口。如果不是田嘉明在關鍵時刻頂住,真把東洪的大堤挖開了,結果會怎麼樣?東洪、平安兩處同時遭災,受災群眾翻一倍,救災壓力翻一倍,咱們怎麼向省裡交代?怎麼向群眾交代?”
他用手重重扣了扣桌子:“細節在基層,在落實,在執行,但不能把所有問題都推給基層。要是說‘細節決定成敗’,那是不是所有責任都是基層乾部的?不能這麼當領導啊,洪濤同誌。”洪濤同誌最後四個字,於偉正說得語重心長。
丁洪濤這才明白,自己是馬屁拍到了馬蹄上——原來於偉正不僅不怪田嘉明,反而認可他。他額頭上冒出點細汗,趕緊說道:“於書記,您批評得對!是我思想上沒及時轉過彎,隻看到了紀律的表麵,沒看到方向的重要性。”
“你之前跟我彙報過田嘉明,說他政治堅定、工作務實,很支持縣委工作嘛。”於偉正沒再批評,反而話鋒一轉,“通過這次事,我覺得田嘉明確實乾工作有魄力,敢擔當。下次我去東洪縣,要單獨聽他的工作彙報,我倒想聽聽他當時是怎麼想的。”
丁洪濤心裡咯噔一下——於偉正竟然要單獨聽一個副縣級乾部的彙報,這待遇可不一般。他原本還想借著這次表揚,提一提乾部調整的事:讓呂連群任縣委組織部部長,調自己在交通局時的老下屬劉明來當縣委辦主任畢竟劉明以前是交通局辦公室主任,用著順手。可看於偉正臉色已經有些不悅,他趕緊把話咽了回去,知道現在提這事不合時宜。
於偉正原本還想跟丁洪濤多聊幾句,勉勵一下東洪縣的乾部,可看他沒領會到自己的意圖,也沒了興致。兩人又聊了幾句東洪縣的防汛後續工作,於偉正就擺擺手:“你先回去吧,把東洪的防汛收尾和乾部思想工作抓好,有情況及時彙報。”
丁洪濤連忙起身告辭,走出辦公室時,後背已經濕了一片。
於偉正看著他的背影,輕輕搖了搖頭,然後拿起電話,叫來了秘書林雪。
林雪走進辦公室時,手裡還拿著下午會議的紀要,準備給於偉正過目。於偉正抬頭問他:“小林,你吃晚飯了嗎?”
林雪知道於偉正還沒吃——今天的行程裡沒有接待任務,往常這個時候,要麼在食堂吃加班餐,要麼在招待所準備晚飯。林雪趕緊說道:“書記,我這就安排食堂炒幾個小炒,送過來。”
“算了,”於偉正擺了擺手,“最近加班多,食堂的菜吃膩了。走,咱們出去隨便吃點。”
林雪愣了一下——他跟著於偉正這麼久,從來沒見過書記“隨便吃點”。往常要麼是招待所的接待餐,要麼是酒店的工作餐,要麼就是食堂的固定菜式。他趕緊說道:“書記,要不我給方秘書長打電話,讓他安排一下?”
“算了啊小林,不用麻煩任何人,就咱們倆。”於偉正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我記得市委大院背後的巷子裡,有一家餛飩店,以前的時候我經常吃,今天我請客,請你吃碗小餛飩。”
他看了一眼手表,又笑了:“哎呀,這個點,餛飩店估計都關門了。你們年輕人喜歡嘗新,市裡有沒有什麼特彆點的餐館?”
林雪立刻想起了謝白山的東北菜館——離市委大院不遠,味道雖然不算驚豔,但在東原算是少見的口味。他跟於偉正磨合了這麼久,早就沒了剛來時候的緊張,知道書記也有生活化的一麵。他說道:“於書記,有一家東北菜館,老板以前在東北,做的鍋包肉、地三鮮都挺地道,就是不知道您能不能吃得慣東北菜的口味。”
“東北菜?”於偉正來了興趣,“以前在省城的時候,曹立人部長經常帶我去吃東北菜,他在東北工作過幾年,對那口情有獨鐘。你這麼一說,我倒還真想去嘗嘗。走,不用叫車,今天天不熱,吹吹風、透透氣也挺好。”
林雪趕緊說道:“書記,我經常去那家店,跟老板熟。我先打個電話,讓他提前準備幾個特色菜,省得咱們去了等太久。”
“電話可以打,但千萬彆說是我去。”於偉正立刻叮囑,“就說有朋友過去吃飯,讓他按平常的標準做,彆搞特殊。咱們是去吃飯,不是去搞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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