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馬上說道:“不管縣委個彆領導是什麼想法,我作為縣長,得先把態度表明:縣財政今年非常緊張,是絕對不打算,也沒有預算,來支持這種把街道牆麵全部刷白的麵子工程的!這和皇帝的新裝有什麼區彆?勞民傷財,完完全全的形式主義!老百姓得不到實惠,反而可能擾民。不過,”
向建民點頭道:“縣長啊,我明白了!”
我隨即又道:“之前你們鎮黨委和政府打報告要求修建縣城下水道的事兒,我倒是覺得可以認真研究,可以考慮分步驟、分期來實施。縣裡沒有完善的下水道係統,這麼多居民和單位產生的汙水不好處理,隨便傾倒在街上,既不衛生,也影響環境。修建下水道,從長遠看,是縣城發展的必然趨勢,是實實在在的民生工程。我看其他不少縣,去年就已經把主城區的下水道修好了嘛。”
向建民聽了,臉上露出喜色:“縣長,您支持修下水道?那太好了!這事確實是當務之急!刷牆那種事,我也覺得是花架子。那我回去就安排人,再把修建下水道的初步方案細化一下,儘快報給縣政府。”
向建民得到我比較明確的表態後,又聊了幾句鎮裡的其他工作,便心滿意足地走了。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我心裡卻感到一絲不快和憂慮。這愛衛會,說到底隻是一個議事協調機構,並不是一級政府,其負責人呂連群也隻是縣委辦主任兼任。他怎麼敢越過縣政府,直接向下級單位部署工作,甚至涉及到大額資金的使用?這明顯是越俎代庖了。
而且,這背後,很難說沒有縣委書記丁洪濤的授意或默許。我覺得,有必要去和丁洪濤溝通一下這個事情,必須明確政府的職權邊界。
我起身離開辦公室,走向位於另一端的縣委書記辦公室。丁洪濤的秘書是縣委辦的一個小同誌臨時在負責,看見我,連忙起身問好,說書記正好在。
我推門進去,丁洪濤正坐在辦公桌後看文件,看見我進來,他立刻放下文件,臉上堆起熱情的笑容,說道:“朝陽縣長來了!快請坐。這幾天你一直在外活動,辛苦了。縣裡好些工作,就等著你回來拍板呢,都有些滯後了啊。”
我在他對麵的椅子上坐下,笑著說道:“丁書記,您太客氣了。縣裡的工作,大事還不是都得您來把關定向嘛。我也就是跑跑腿,落實具體事。”
丁洪濤拿起桌上的煙,遞給我一支,自己點上一支,說道:“哎,朝陽,話不能這麼說。咱們講究的是集體領導,民主集中嘛。任何重大決策,都是集體研究決定,按政策和文件辦事,不是我丁洪濤一個人說了算,也不是你李朝陽一個人能拍板的。咱們倆,是搭檔嘛。”丁洪濤在原則和程序上,一向表現得十分注意,言辭無可挑剔。
我點了點頭,表示認同,然後切入正題:“丁書記,有個事兒,我想跟您彙報一下,也順便溝通溝通想法。”
丁洪濤馬上坐直了身子,表現出很重視的樣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道:“朝陽你說,什麼事?”
我說道:“是關於東投集團的事。我覺得,我們縣裡還是要再去東投集團跑一趟,加強聯係。前段時間我去東原水庫的時候,看到東原水庫的項目建設指揮部,是設在曹河的。現在,曹河縣有東投集團的片區分公司,反倒是我們東洪縣,作為東投集團業務的重要區域,卻沒有一個對口的、能說了算的分支機構。這對我們和東投集團的溝通協調,非常不方便。很多事,還得跑到曹河縣或者市裡去彙報,效率太低。”
縣委書記丁洪濤聽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用手指輕輕敲著桌麵,說道:“朝陽同誌,你說得非常有道理啊。咱們東洪縣,確實是東投集團的主要產業布局區。你看啊,像水庫供水、自來水廠,還有長途客運公司,都有東投集團的股份和深度參與。接下來,東投集團旗下的建築公司,也打算到咱們縣裡來搞一些職工集資房的建設。這裡麵,東投集團在我們縣的所有業務,如果事事都需要向設在曹河縣的片區分公司去彙報審批,那這個片區劃分,確實很不合理,完全不如設在我們東洪縣本地方便嘛。有利於工作開展。”
我說道:“是啊,丁書記,所以我想著,等東投集團新的領導班子明確之後,我們是不是儘快一起去拜訪一下,正式提出這個要求,爭取能在我們縣設立一個片區分公司。”
丁洪濤吸了口煙,緩緩說道:“主動去溝通彙報,當然是好事情,也表示我們縣裡的誠意。隻是,我聽說現在東投集團的一把手,雖然內部已經定了,是張雲飛同誌,但市委還沒有正式宣布任命。
另外,我也聽到一些風聲,”他略顯神秘的道:“說是市委的周寧海副書記在上次調研東投集團的時候,對他們這種到處設片區分公司的模式提出了批評,認為機構臃腫,管理鏈條長,效率不高。意思是以後要收縮,可能就不再新增這類機構了。相當於以後也就維持現有的五個片區分公司。咱們東洪縣,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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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歎了口氣,“如果不是之前因為田嘉明那件事,鬨出了兩條人命,影響太壞,也不至於到現在這個地步。當時東投集團東洪縣片區分公司的籌備組都已經成立了,動員會都開了,就差最後掛牌了。這一下子,全都停滯了,真是……可惜了。”
我接過話頭,語氣堅定地說:“丁書記,事在人為。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我還是想再去努力試一試,爭取一下。畢竟,這對我們縣的發展有利。這樣吧,等東投集團領導班子任命一宣布,我們第一時間就去拜訪。彆的不說,就說新任的總經理胡曉雲,他不就是咱們東原地區的人嗎?家鄉情結總還是有的吧?不求她一定能為家鄉做多大傾斜,但隻要她能在集團內部幫我們說幾句公道話,推動一下,對咱們東洪縣來講,就是很大的利好。”
丁洪濤見我態度堅決,便點了點頭,說道:“好吧,既然你這麼堅持,那我們就一起去爭取一下。等市委的任命文件一下來,我們就約時間過去。”
“我估計快了,明天啊就要開常委會!”
丁洪濤像是忽然想起什麼,轉換了話題,語氣變得隨意起來,問道:“哦,對了,朝陽啊,我順便問一下,田嘉明同誌請假請了幾天了?我看最近縣裡也挺平靜的,好像也沒什麼記者再來糾纏了吧?他是不是可以儘快恢複上班了?公安局那邊,一大攤子事,老是讓政委主持工作,也不是長久之計。”
我一直也在關心著有沒有記者暗訪的事,但目前從劉誌坤部長反饋的情況看,確實沒有發現明顯的可疑人員。我回答道:“我這邊掌握的情況,目前看起來是沒有人再到東洪縣來暗訪了。之前來的那些記者,宣傳部劉誌坤部長也按照市委宣傳部的統一口徑,基本上都妥善應對過去了。當然,人家也不會憑空消失,據說市裡前前後後,還是花了不少……嗯,差旅補助費。”
我斟酌了一下語句,說道:“既然風頭似乎過去了,丁書記您也覺得沒問題,那我回頭就讓辦公室通知田嘉明,讓他儘快回來上班吧。老這麼躲著,也確實不是辦法。”
丁洪濤連連擺手,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說道:“對對對,抓緊時間,抓緊時間讓他回來上班。這眼看著就要到年底了,每年冬季都是治安案件高發的季節,偷盜搶劫之類的事會多起來。”
“縣公安局得在冬季開展一次有針對性的嚴打整治活動,穩定社會麵。群眾種點地、養個牲口不容易,辛苦一年,要是被偷了、搶了,就算隻是丟了一隻看門的狗,那也得心疼得罵上好幾天街呀。”
丁洪濤麵色微笑:“所以你給田嘉明講清楚,讓他放下包袱,儘快回來上班主持工作。有什麼困難,有縣委、縣政府給他托底嘛。”
丁洪濤這話講得合情合理,也很實在。我點頭應道:“好的,丁書記,我明白了。我回去就安排人通知田嘉明,讓他儘快回來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