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這群凡夫俗子終日鑽研什麼兼愛非攻,實乃懦弱之舉的偽善,機關術若不用於征戰與威懾,便是奇技淫巧的浪費。
這台石破天花費老夫四年心血,采用了一些東洋人的工藝,今日終於是完成了,手藝當真又精進不少,配合最新研製出來的全自動火器,要是能批量生產,橫推魏國不在話下啊小將軍。”
白燭葵不懂機關術,不過她見過不少公輸仇研製出來的機關獸,多以猛虎,蛇為原因,或者直接就是奇形怪狀的殺器,容易被地形限製,而且敵軍多起來的時候機關獸就不怎麼好用了,很容易會被兵器卡主關節而無法作用。
公輸仇此言,無非是想讓老父親給他們公輸家多加款項用作研發,白燭葵哪會不懂,彆說軍費,軍餉都已經很難補齊了,哪還有閒錢投給公輸家。
“批量?時間上來不及了。”
白燭葵搖頭,她目視著麵前的機關巨物,凝眸而言,“預估之中也就是這兩年,在拖下去朝中必當大亂,到時彆說還能不能攻下魏國,我們都自身難保,必須儘快,為了大秦,也為了我爹。”
公輸仇捋著胡須,“聽小將軍的意思,左路軍是準備起勢了?”
“不錯,墨家在斷水涯的深山之中修築了機關堡壘,內外森嚴,堅如磐石,若是能將他們永遠留下,有助於我軍重振士氣,重新規劃進攻路線。大將軍希望閣下親自出動祝我們一臂之力。”白燭葵拱手說道。
公輸仇哈哈一笑,伸手摸了摸身旁的機關巨物,冷聲說:“為了大秦帝國老夫必將赴湯蹈火,據聞墨家堡壘固若金湯,老夫當真想親自看看是否如傳言中那般足夠精妙絕倫。”
從機關工廠裡出來,白燭葵騎上馬朝營地返回,她眉頭難以舒展,哪怕是做完爹爹安排的事宜,但無法到左路軍去一戰,看不到戰況,心中始終沒底。
夜深人靜,酒樓與青樓還在暢飲談笑,響動若隱若現的回蕩,月光淒淒灑落長街,她的目光被揉碎了,沉靜在夜裡。
一統天下,到底是為了百姓更好的將來,還是陛下的一己私欲,她也不懂啊。
如果問題的本身就有問題,那答案將毫無意義...
隨軍北上的第二個月,三月天氣在逐漸變暖,日光慢慢的大了,臨閬坡下的西路大軍營地裡,征戰前的準備工作還在日以繼夜如火如荼的進行。
天天都會有成批的斥候與騎兵出去尋路打探,李幼白這邊,醫療的提前工作準備得差不多了,現在讓河二過去與鐘不二訴說清洗藥草的提議與預料中一樣被否決了。
開戰的氛圍漸漸沉重起來,誰也不知道明天會遇到怎樣的事情,也許明天就會出兵也說不一定,近幾日,八軍裡不少人都麵露擔憂和緊張,吃飯時不在閒聊,話也少了。
夜裡安靜的時候,呼嚕聲中似乎有人在哭泣,戰爭本以為距離自己很遙遠,茶樓,酒館,戲樓,說書,聽過不少,總覺得酣暢淋漓。
而等投軍以後度過的這兩個月,同戲曲或者說出人口中的那種暢快感,壓根沒有任何關係。
李幼白暗地裡推算著軍隊行動的日期,所有安排,最後的目的都是為了打仗,今日所有事宜在漸漸妥當了,料想著,這天應該不會遠。
愈加緊張的氛圍中,安撫工作在八軍裡展開,穩住兄弟們的情緒和神經是李幼白覺得非常必要做的事,與之對比,他們不用親自和敵人拚殺,單純這一點就能讓他們的精神撐住好一會。
第二日,這天是三月九,來到臨閬坡紮營的第七天,大軍召集,秦正重訴軍規,等到旁晚時分吃過飯以後,鐘不二忽然緊急集合。
所有人猝不及防,收拾好行囊後背上物拾匆匆出發,除了李幼白,其他人壓根沒有反應過來,有些東西來不及收拾就必須要跟著隊伍出發了,不容許有絲毫遲疑與懈怠。
“從現在開始,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開口說話,違令者就地處決!”鐘不二回身對全體陷陣銳士營的兵卒說道。
行軍急速,八軍位於隊伍後方,郭舟駕駛著戰車,裡頭是全體八軍兄弟的兵器,甲胄,食物和各種物件,李幼白帶著河二與木錦蓉走在更前邊。
從大路離開營地以後,李幼白抬頭,就著月光視線望過去的地方,是片險峻綿延不斷的群山。
不知道那裡是不是斷水涯,她雖然是屯長,但說到底依然是個沒有職權的兵卒,壓根不知道上級如何安排。
士兵隻需要聽從命令往前衝鋒奪下據點就可以,而上級指揮官們要思考的事情就很多了。
趁夜行軍,當天空出現魚肚白的時候李幼白發現他們才堪堪走到山腳下方,麵前險峻的群山還相隔甚遠,她回望了一眼出行隊伍,發現隻有幾千多人的樣子,似乎被分成了幾個方隊。
通常來說,這種往前深探的部隊,都是為了後方大軍摸清情況而行動的,等到真正安全,大軍才能真正安心的安靜過來。
利用山林荒野遮蔽簡單休息,彼時天還沒真正開始燥熱,不過,濕潤的氣候下還是有不多野蟲鑽了出來。
秦軍準備是非常充分的,隨身帶有驅蟲藥草不太懼怕荒山中的毒蟲,但要是天氣真正炎熱起來的時候就很難說了。
又過兩日終於行至險峻的山嶺下方,鐘不二派出人去在附近摸查地勢,回來以後,鐘不二與其他軍候快速商量,沒過半刻鐘,幾千人的隊伍再次分開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鐘不二帶著她們繞至右側上山,李幼白觀察山道,行進此處的路基本上都是靠人走出來的,等到上山,基本就徹底沒路了,為了部隊能快速翻過山嶺,隻能分成幾支不同的隊伍前進然後回合。
李幼白邊走邊觀察,倒是學會了一些行軍技巧。
山路崎嶇,滿是泥土難行,登上半山腰後在往上就是懸崖峭壁了,鐘不二命令原地紮營,郭舟戀戀不舍的從戰車上下來。
全軍原地拿出鐵鏟壓實地麵,做好簡單的防禦工事與隱蔽後就地紮營。
鐘不二邊將各個武人頭領叫過去,再次囑咐做好每個隊伍中的心裡準備,今夜還要繼續上山,離開營帳時,李幼白感覺到有人盯著自己。
等她投去目光,便見到七軍的文定剛好收起視線,她麵色微微沉了一下。
回到八軍的營地中已是黃昏落幕,李幼白把人都叫過來,臨行前,鍋碗瓢盆都沒帶,便是開始吃乾糧的時候了。
出發前,每個人都領到了相應天數的糧食,果脯還是可以的。
眾人啃著堅硬的米糧,李幼白看著他們沉聲說:“今晚還要行軍翻過這座山應該就到了...”
“還要翻,上頭都沒路了,走錯一步就是萬丈高崖,掉下去怎麼辦?”有兄弟聲音發顫。
晚上行軍又是在山林荒野之中,月光照射不到,而且大風鋪麵危險重重,山勢越高越危險,說不怕是不可能的。
李幼白內心亦是無奈,她咬著牙說:“相信我會沒事的,跟緊隊伍就不會有問題,不要自己隨便亂走...”
她嘴上說著,實際心底裡就和在場的這些人一樣,壓根沒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