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定臉上滿是興奮,他武功不高,但是大哥阿泰與三弟劉蒙的武藝都還算不錯,他出謀劃策拉攏人心,終於是讓一小隊人抓住了機會殺了上來。
劉蒙的雙板斧來自江湖套路,火候不行,但終究是武人出身,魏軍這邊的兵卒連像樣的護甲都沒有,哪怕經驗豐富躲過一兩次劈砍,也難逃氣力枯竭,很快就被劉蒙砍翻在地。
跟在旁邊手裡拿著棍棒的墨家子弟對殺經驗更是稀缺,然而就是憑借著心中的信仰和理念,舉起棍棒就朝劉蒙打去,並且嘴裡高聲呼喊著還在旁邊向下禦敵的同伴。
這邊失守,還有好些人沒有反應過來,他要為其爭取時間。文定因自己出謀劃策,與大哥阿泰、三弟劉蒙帶領小隊成功殺上來而興奮。
劉蒙憑借雙板斧斬殺了裝備簡陋的魏軍兵卒,隨後又殺死了雖缺乏戰鬥經驗但憑信仰攻擊他、想為同伴爭取時間的墨家子弟;一直在警戒秦軍的丁修見墨家子弟慘死,怒而反擊,用苗刀擊敗劉蒙,刺傷其肩膀後將他丟了下去
劉蒙獰笑一聲,不閃不躲,那墨家弟子一棍敲在劉蒙腦門,駭然發現對方一點事也沒有,劉蒙狂笑著一斧劈在他的胸口,往下一滑切開皮囊,頓時間鮮血和內臟如同滾出的水流般不斷掉出,腥味濃鬱無比。
一直在旁邊警戒下方秦軍的丁修在察覺到旁邊散來的濃鬱血氣之後,一扭頭就看到有名墨家弟子慘死麵前。
兩國戰事,他是無所謂,然而墨家這些人他還是很敬佩的,世間少有的正直的學家門派。
心頭一怒,收起還在往下捅刺的苗刀反身一個飛蹬壓去,那劉蒙本來還得意不已,在看到撲來的人影時,趕忙交叉舉斧擋住橫空劈來的這刀。
呯——
一聲長吟,劉蒙雙手虎口發麻連連後退,丁修趁機上前用刀化作槍,接連捅刺,劉蒙招架不及,雙斧眨眼就掉了一柄,敵不過丁修那長如長槍的苗刀,在對方一記下劈之後唯一的武器也被落。
丁修往前一步,用刀化作槍,一刀捅進了劉蒙的肩膀中,並往旁側一甩將他丟了下去。
隨著劉蒙的身影直直往下墜去消失在山中的黑暗裡,剛剛衝上來的阿泰雙目赤紅,大叫一聲,“三弟!”
理智被怒火燒儘,扭頭朝丁修看去時雙手鐵拳握緊,一記長拳不管不顧地朝著丁修麵門錘去。
他本就是和西洋人學的拳法,拳路從未在中原地區正式出現過,哪怕他在中州打拳小有名聲,然而離開中州再有名氣的人,也不可能冠絕天下,除非此人的武功獨步武林。
一瞬間的出手身影就已經晃到了丁修麵前!
文定臉色煞白見狀急忙伸手去拉,“大哥,不可!”
他看得分明,眼前這使苗刀的男人,看似平平無奇實則一身武藝遠超他們兄弟三人,大哥此舉無異於自尋死路。
可阿泰已經聽不進任何勸告。
丁修被突然閃過來的人影晃到,倒是嚇了一跳,他和師姐行走江湖也有多年,各式各樣的武林人都見過,從沒見過這種步子。
即便如此,他也沒放在心上,甚至沒有移動腳步,手腕輕巧一抖,厚重結實的苗刀如猛虎下山豎劈而下。
刀身在空中劃出一道銀亮的直線,根本不等阿泰近身過來,幾乎與人等高的刀鋒就已經要落到阿泰麵前。
此刀又快又險,阿泰此時才猛然驚醒他在做些什麼,可心中後悔亦是太遲,腳下奮力一蹬,努力讓自己前衝的架勢側開刀身的劈砍範圍。
噗——
一聲刀刃砍肉之音,阿泰隻感覺自己腳下一陣劇痛,冷汗涔涔而落,牙齒都要被自己崩碎了,身影還在往旁側的山壁撞去。
就在剛才,阿泰腳下發力躲過了致命一刀,然而丁修的刀還是落到了阿泰腳上,血光乍現,刀鋒齊齊將他左腳的五根腳趾全部劈斷,肉塊紛飛之中,阿泰一頭撞在山壁上翻了出去。
在他身旁,手裡就拿著一柄彎刀的文定嚇得麵色發白,將手中彎刀對準丁修,雙腿卻是打起了擺子,一麵警惕,一麵又低頭去看阿泰的情況,即便是這樣,他也沒有後退的理由。
他很清楚,一旦自己後退被人看見了,在軍隊中的形象定當一落千丈。
丁修甚至沒再多看阿泰一眼,手中苗刀被他把著斜斜對準文定,血珠從鋒刃上滴落在地。
“丁兄弟,走了!”
正待出手,山林深處,大鐵錘雷鳴般的吼聲傳來,他已然砸開一個缺口,衝出了秦軍的包圍圈。
這是墨羽發出的撤退信號。
丁修聞聲,再不戀戰,對著阿泰和文定二人冷哼一聲,轉身對身後殘存的墨家子弟喝道:“跟上!”
話音未落,他身形一縱,幾個起落便消失在茂密的林間。
殘餘的十幾名墨家弟子與魏軍兵卒緊隨其後,他們對山林地形極為熟悉,轉眼間便隱沒於黑暗之中,不見了蹤影。
“鐘軍候,追嗎?”一名副將湊到鐘不二身邊喘著粗氣問道。
鐘不二目光陰沉地望著墨家眾人消失的方向,眉頭緊鎖,這夥逆黨來得快,退得也快,行動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尤其是那名使苗刀的高手和先前那個巨漢,武藝高強,卻並未死戰,更像是在拖延時間?
一個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不必追了!”鐘不二斷然下令,“全軍回營!快!”
多年征戰的經驗讓他有一種強烈的直覺,營地可能出事了,得到撤退命令,一眾秦軍不再耽擱,在領隊的指揮下迅速撤離原路返回。
文定把阿泰從地上扶起,看著被斬斷的腳趾,清楚是接不上了,路還是能走的,阿泰把文定推開不敢獨自留下耽擱。
兩人對視一眼後跟著部隊從小山坡上下來,屍體遍地一片漆黑,腳落下去,都是軟乎乎,還帶著溫熱的肉體,血水如溪流般往下直淌,二人下去之後並未第一時間跟隨部隊撤退。
“三弟!”
“三弟!”
他們扒開一具具冰冷的屍體,終於在屍堆底下,找到了渾身是血、已經昏迷過去的劉蒙。
文定顫抖著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微弱但還存在,“還活著!大哥,三弟還活著!”
阿泰不由分說地將劉蒙背起,兄弟二人這時候才隨著大部隊瘋了一般向著營地方向狂奔。
當鐘不二帶著疲憊的軍隊趕回瓊嶺絕峰的營地時,一股寒風吹來從林間吹來,沒有血腥,可這股寒意就已然非同尋常。
營地內狼藉一片,許多物件早已東倒西歪,火把東倒西歪,有些人姿勢古怪的站著,靠近去看,便見是一臉驚恐的表情凝固在原地,伸手去摸,駭然發現對方已經成了一具正站在原地僵硬的屍體。
像這樣死相怪異恐怖的兵丁不在少數,留守的兩百多人,此刻死傷超過四分之一。
鐘不二的心沉到了穀底,果然中計了,對方聲東擊西,真正的目標是守備空虛的營地。
“軍候!”一名幸存的軍官跑來,聲音嘶啞,“剛有墨家逆黨高手偷襲,還好被八軍的李白擊退了。”
鐘不二擺了擺手,臉色鐵青地掃視著慘狀。
“傳我將令,各部清點傷亡,救治傷員!”他深吸一口氣,聲音裡透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另外,加強警戒,斥候前出十裡,任何風吹草動,立刻回報!”
“此地,就算拚光最後一人,也得給我守住!”
夜色下,整個秦軍營地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傷兵營,火把的光亮驅散了黑暗,卻驅不散死亡的陰影。
李幼白正跪在地上,為一名腹部中創的士兵施針。
她的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珠,臉色因內力的消耗而顯得有些蒼白,士兵腰側的傷口在簡單的包紮下依舊作痛,若有若無的哀嚎聲在營地裡遍布。
在她身邊,被寒氣侵蝕過的木錦蓉強硬要留下來幫忙而不去休息,河二、郭舟以及第八軍的士兵們,人人滿身血汙,正手忙腳亂地包紮、喂藥。
“屯長,七軍的文定和阿泰,把劉蒙背過來了。”郭舟小聲稟報道,語氣有些複雜,向來和他們不合的文定那夥人竟然也會有今天!
李幼白頭也不抬,手中銀針穩穩刺入穴位,封住傷兵不斷湧出的鮮血。
“抬過來。”她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很快,文定和阿泰便將昏迷的劉蒙抬到了李幼白麵前。
文定看著跪在地上、專心致誌救治普通士兵的李幼白,嘴唇動了動,終究沒說出什麼。
他心中雖有滔天恨意,可眼下,三弟的命,卻握在這個他最恨的仇人手裡。
“李屯長……”
阿泰不清楚那麼多東西,固然痛恨李白投軍讓他們被世家大族拋棄,但麵對自己重傷的兄弟,這個粗豪的漢子,此刻聲音卻帶著一絲懇求,“救救我三弟。”
李幼白沒有理會他們,直到將那名重傷員的傷勢暫時穩住,交給木錦蓉處理後,她才站起身轉向劉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