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之後，巍峨的宮門在百官身後緩緩合攏，沉悶的撞擊聲仿佛敲在每個人的心口。
玉石階下，身著各色朝服的官員們並未像往常那般寒暄散去，而是三三兩兩聚在一處，壓低聲音，神色凝重地議論著。
陽光透過高聳的宮牆簷角，切割出明暗交錯的光影，映照在一張張或憂心忡忡、或驚疑不定的臉上。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
兵部尚書王衍之穿過三兩成群的低語者，玄色繡仙鶴的官服下擺拂過光潔的石板。
他年約五旬，麵容清臒，一雙眼睛卻銳利如鷹，此刻眉頭深鎖，徑直走向那位獨自立在漢白玉欄杆旁，遙望宮外遠山的魁梧身影——守城大將軍秦嶽。
秦嶽並未著朝服，隻一身玄鐵輕甲，外罩暗青色戰袍，背影如山嶽般沉穩，與周遭錦繡文官格格不入。
他聽到腳步聲，並未回頭，直到王衍之走近身側，低沉的嗓音響起：“秦將軍，留步。”
秦嶽這才側過身，古銅色的臉龐線條剛硬，胡須如戟，眼神沉靜卻隱含鋒芒。
他對王衍之拱了拱手，禮節周到，但那份屬於百戰將領的疏離與隱約的傲氣，依舊不經意間流露。
他向來瞧不上這些隻知筆墨章句、勾心鬥角的文官，但眼前這位兵部尚書，掌天下兵馬調度多年，雖出身文官體係，卻從未在糧餉軍械上克扣過他麾下的守城將士，甚至多次在朝中為邊軍直言，因此秦嶽對他保有幾分基本的尊重。
“尚書大人。”秦嶽的聲音渾厚，如金鐵交鳴。
王衍之開門見山，目光直視秦嶽：“秦將軍，適才朝堂之上，你當眾詢問君上，‘風家軍八十萬鐵騎南下，距帝都已不足七日路程，朝廷作何應對？’此言……究竟是何深意？”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君上雖未當場斥責，但龍顏不悅，諸位同僚亦是心驚。
將軍並非不知輕重之人，此舉絕非隻為求一個應對之策吧？”
秦嶽目光掃過遠處依舊竊竊私語的群臣，嘴角勾起一絲幾不可察的冷硬弧度。
他轉回視線，看向王衍之，緩緩道：“尚書大人執掌兵部，消息靈通，難道真不知，風家軍為何……隻剩下八十萬了麼？”
王衍之瞳孔微縮，沉默片刻，才吐出兩個字，輕如耳語，卻重若千鈞：“內鬥。”
“不錯。”秦嶽點了點頭，目光投向宮牆之外，仿佛能穿透重重屋宇，看到那自北境席卷而來的滾滾煙塵，“百年風家，樹大根深，亦招八方風雨。
其軍中盤根錯節，各方勢力暗子不知凡幾。
若是百萬風家軍齊整南下，我們或許尚可指望其內部掣肘，軍令難一，進退失據。
但如今，他們以八十萬之數浩蕩而來……”他頓了頓，語氣沉凝如鐵，“這意味著，在北境，或者在南下的路上，該流的血已經流過了，該清理的人……也已經清理乾淨了。
如今這八十萬兵馬，號令如一，刀鋒所指，恐怕隻剩下一個意誌——風家的意誌。”
他收回目光，看向王衍之，眼中是軍人的直白與緊迫：“昨天君上急召幾位重臣入宮密議至深夜，尚書大人位列其中。
如今局勢危如累卵，帝都城防十萬兵馬，多年未經大戰，直麵八十萬虎狼之師……秦某肩頭擔著帝都百萬生靈，與君上安危。
大人若有消息，還請不吝告知，讓我也好早做準備，不至事到臨頭，措手不及。”
王衍之聞言，臉色更加凝重。
他下意識地再次環顧四周，確認最近的官員也在十步開外，且背對著他們。
他向前微微傾身，幾乎是用氣音說道：“秦將軍，此事非同小可，出我之口，入你之耳，萬不可……”
秦嶽麵色一肅，右手握拳，重重扣在左胸甲胄之上，發出“鏗”的一聲輕響，沉聲道：“秦某以曆代秦家先祖之名、以麾下十萬將士之魂立誓，今日所聞，絕不出第二人之耳。
若有違逆，天厭之，地棄之，人神共戮！”
見秦嶽立下如此重誓，王衍之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決心，用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道：“據宮中密報，風家軍此番……真正的掌控者，是——諸葛鳳梧。”
“什麼？！”縱然以秦嶽的定力，此刻也忍不住低聲驚呼，虎目圓睜，滿是難以置信，“諸葛鳳梧？前段時間與風子墨的大婚震動帝都，怎會突然成了風家軍的掌控者？諸葛世家……他們怎麼會允許？”
王衍之苦笑一聲，笑容裡滿是苦澀與無奈：“諸葛鳳梧手持風家兵符，調度全軍如臂使指。
這意味著什麼，將軍難道不明？這絕非她一人那麼簡單。
要麼，是諸葛世家已然默許，甚至暗中支持；要麼……”他聲音愈發低沉，“就是風家與諸葛家，已經達成了某種我們尚不清楚的盟約。
無論是哪一種，大秦的天……怕是真的要變了。”
秦嶽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脊背直衝頭頂。諸葛世家，傳承千年的智謀世家，即使是旁支，但在大秦不直接掌兵，但其門生故吏遍布朝野，影響力深不可測，更以陣法、謀略、觀星之術聞名於世。
若他們與掌控北境最強兵鋒的風家聯手……那將是足以顛覆乾坤的力量。
“此事……當真？”秦嶽仍存一絲僥幸，緊緊盯著王衍之。
王衍之長歎一聲：“唉！秦將軍，老夫豈敢以此等事相戲？你若不信，不妨……派人去諸葛府門前看一眼，便知端倪。”
秦嶽不再多言，對王衍之一抱拳：“多謝尚書大人坦言！秦某告退！”
話音未落，他已轉身大步流星而去，玄色戰袍在身後獵獵作響，沉重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宮前廣場上回蕩，引得遠處不少官員側目。
秦嶽發現，如今的局勢，慢慢地向十幾年前，帝都夜嬰安一事有所關聯，風家風子墨，諸葛家諸葛鳳梧，他們兩人剛好不在帝都，也沒有人知道他們為何被送出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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