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維鼎卻沒有笑。
他接著說:
“甚至,會覺得憤怒,覺得‘這些人簡直不可理喻’。”
“不知不覺,姿態就高了起來。覺得自己是清醒的,彆人是昏昧的;自己是先進的,彆人是落後的。”
邵維鼎語氣依然平和,但每個字都清晰落地。
“國外有種思潮,認為精英永遠是少數,大眾是蒙昧的群氓。所以精英應該主導,大眾隻需跟隨,甚至可以被犧牲。”
“這種觀點,本質上就是把自己架在高處,把彆人當成低一等的、無法理解也不值得理解的存在。”
他的語氣嚴肅起來:“但我們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你有你的想法,他有他的選擇?”
“你們坐在清北的校園裡,接受的是中國最好的教育,享受著國家提供的資源。而此時此刻,中國的絕大多數普通人呢?”
“他們或許高中都讀不上,或許麵朝黃土背朝天,或許在街頭巷尾為一日三餐奔波。”
“他們的每一個選擇,往往都是在他們的認知範圍內、在他們麵臨的現實困境中,所能做出的‘最優解’。”
風輕輕吹過草坪,帶來青草的氣息。
偌大的操場安靜得隻剩下他的聲音在回蕩。
“這才是分歧的根本所在。”
“不是誰比誰聰明,誰比誰優越,而是你們站在不同的高度,看到了不同的風景,背負著不同的重量。”
“在不同的‘視域’中,你是你的環境和經曆塑造的你,他是他的生活和壓力造就的他。”
“不低下頭,不真正俯下身子去看,沒有誰能真正的體會到他人的艱難。”
邵維鼎走下講台,站到草坪邊緣,離前排學生更近:
“就像父母對孩子,常說‘我是為你好’。孩子卻覺得,你根本不理解我。”
“為什麼呢?”
“因為父母看到的是風雨,孩子看到的是遠方。”
“到了社會上,一樣的道理。你是乾部,他是群眾。你是老板,他是員工。你生活在燕京,他生活在山村。”
“你們看到的、經曆的、擔憂的、渴望的,都不一樣。”
“當你手握一點權力、一點知識、一點資源時,很容易就變成那個說‘我為你好’的‘父母’,而看不見‘孩子’真實的處境和需求。”
“這就是我今天想講的第一課:學會低下頭。”
邵維鼎的聲音清晰而有力,“當你的觀念與他人發生激烈衝突時,先彆急著評判對錯。想一想,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到底是他‘愚昧’,還是說,那可能是他被生活逼到牆角後,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我想告訴你們,未來,你們會走上這個國家各個關鍵崗位。你們中的許多人,注定要承擔‘為人民服務’的責任。可如果你們在心底就對‘人民’高高在上,那‘服務’從何談起?”
全場寂然。
數千人仿佛被這番話按下了靜音鍵。
許多學生臉上的輕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思索,甚至是震動。
一個港島來的、身家億萬的大資本家,在清北的草坪上,對著一群內地最頂尖的學子,講的不是財富密碼,不是國際風雲,而是“低下頭”“為人民服務”?
這太出乎意料了。
邵維鼎給了大家一點消化時間,才繼續開口,語氣轉向更務實的層麵:
“其實,做生意也是一樣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