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靠前的位置,《青年報》實習記者簡初握著筆的手微微發抖。
她是清北新聞係去年的畢業生,憑著新聞人的敏感,今天特意回母校,本想捕捉一些“港商與學子交流”的花邊花絮。
卻萬萬沒料到,撞見的是一場足以鐫刻進記憶深處的思想激蕩。
“低下頭,看見真實的人民……”
“出國,是為了更好地歸來……”
“刷盤子,是對才華的浪費……”
“做建設者,而非旁觀者……”
邵維鼎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錘,敲打在數千人寂靜的操場上,也敲打在她二十二年順風順水的認知壁壘上。
她甚至忘了動筆詳細記錄,呼吸都屏住了,全憑過目不忘的本事,將那些句子、那份氣度,死死刻進腦海。
講座一結束,她幾乎是踉蹌著擠出仍在原地沸騰的人群,奔向自己的自行車。
她要立刻趕回報社,把這一切寫下來!
她有預感,不,是確信:今天這片草坪上發生的事,一定會穿過校園圍牆,傳遍整個中國。
草坪上,人群開始緩慢流動,像退潮後留下深思的貝殼。
許多學生仍站在原地,或低頭沉思,或麵紅耳赤地與同伴爭論。
楊斌碰了碰身邊出神的沈茜:“姐,發什麼呆呢?人都走了。”
沈茜回過神,目光卻有些空茫,仿佛還浸在剛才那番話的餘韻裡。
她輕聲問,更像是在問自己:“小斌,你聽到了嗎?建設者,還是旁觀者……你想做哪個?”
楊斌想都沒想,一拍胸脯,少年人的意氣在陽光下亮得晃眼:“那還用說?當然是建設者!我學計算機的,將來要開自己的公司,做出比ib還厲害的機器!”
沈茜卻沉默了。
她能做什麼?
外交官?翻譯?
這些曾經清晰甚至令人羨慕的職業路徑,在“建設者”三個沉甸甸的字麵前,忽然顯得有些輕飄、有些遙遠。
自己選擇的道路,真的能把十幾年所學,像邵先生說的那樣,“焊接到國家最需要的地方”嗎?
她第一次,對自己的未來,產生了一種深刻的迷茫和審視。
不遠處,趙海軍用力握緊了拳頭,對身邊的周元翔說:“元翔,邵先生說得對!”
“看清差距,才能追上差距!我在清北打好基礎,然後一定要出去,把最先進的半導體技術學回來!”
“更好的芯片,我們一定要自己造出來!”
周元翔沒說話,隻是重重點頭,眼中是無法動搖的決心。
有人想出去,有人想留下,但“建設”二字,已如種子般,撒進了這片草坪上無數年輕的心田。
第二天,《青年報》在頭版以罕見的兩個整版篇幅,刊發了簡初徹夜未眠趕出的長篇通訊。
主標題墨色濃重,力透紙背:
《清北大草坪上的課堂:低下頭,才可見眾生》
文章幾乎以現場筆錄的精確,白描式地還原了邵維鼎的演講與問答。
沒有華麗辭藻,沒有過度渲染,恰恰是這種冷靜到近乎莊嚴的記述,讓文字擁有了驚人的衝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