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誠的身影在領域中沉浮,意識卻已如同無形的觸須,再次探向那隔絕了無數“存在”宇宙的薄膜。
他在搜尋,在聆聽。
並非漫無目的,而是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趨向性。
趨向那些“存在”密度極高、法則結構複雜、卻又隱隱透出內部張力與不諧的世界。
越是璀璨的煙火,燃儘時的餘燼便越是值得收藏。
越是堅固的堡壘,從內部崩裂時的聲響便越是動聽。
他“聽”到了。
這一次,並非衰敗的沉重,亦非扭曲的狂躁,而是一種……
高度秩序化之下,潛藏的、尖銳到極致的衝突與絕望。
那是一個法則嚴密、結構穩固,甚至可以說是在某種“絕對意誌”統治下的世界。
然而,在這看似完美的秩序外殼之下,是無數被壓抑、被規訓、被剝奪了可能性靈魂的無聲尖叫。
是文明發展到極致後陷入停滯、僵化,進而從內部滋生出的、足以腐蝕一切根基的“倦怠”與“否定”。
這個世界,像一件被精心打磨到極致、卻失去了所有生命力的冰冷藝術品。
其內部積蓄的“熵”,並非表現為熱力學上的紊亂,而是表現為存在意義的徹底虛無。
它正在走向一種不同於自然衰亡的、更為冰冷的終結。
邏輯上的自毀。
顧誠灰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極淡的、近乎欣賞的微光。
這種終結,彆具風味。
他未做停留,意念微動,身周的灰色便如水波般蕩漾開來,將他包裹、吞噬。
下一刻,他已穿越了那無形的隔膜,降臨。
眼前的景象,與任何他曾踏足的世界都截然不同。
沒有大地,沒有天空,甚至沒有通常意義上的上下四方。
他懸浮於一片無邊無際的、由無數精密運轉的幾何結構和流淌的數據流構成的虛空之中。
巨大的、如同水晶般的多麵體按照某種絕對精確的軌跡緩緩旋轉,彼此之間由無數道纖細而穩定的能量光束連接,形成一張龐大到望不到邊際的網絡。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極致的“潔淨”感,沒有灰塵,沒有雜音,隻有能量流動時發出的、如同精密鐘表內部機簧運作般的、細微而規律的嗡鳴。
這是一個完全數據化、規則化的世界。
每一道能量流,每一個幾何結構的運動,甚至虛空中每一個“點”的屬性,都被嚴格地定義、監控和管理。
不存在隨機,不存在意外,一切都在一個龐大主腦的絕對掌控之下,高效,冰冷,死寂。
顧誠的出現,如同一滴墨水滴入了純淨的蒸餾水。
他那代表著“終結”與“無序之終”的寂滅氣息,與這個世界的絕對秩序產生了最直接、最激烈的衝突!
幾乎在他降臨的瞬間,整個世界網絡仿佛被瞬間激活的免疫係統。
那原本規律運轉的幾何結構猛地亮起刺目的白光,能量光束的流動速度驟然提升百倍,發出尖銳的嘯音!
無數道冰冷、不帶任何感情的掃描意念,如同密集的探針,從四麵八方鎖定了他。
“檢測到未定義變量。”
“規則外存在侵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