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踏碎晨霜,五道身影先回了趟京都,隨後,自京都北門而出,像五枚刺入寒山的釘子……
沈涵騎在最前,披著陳澤當年留下的舊氅衣。
那件青灰布袍早已褪色,袖口磨得發白,卻仍固執地裹在她身上,
仿佛隻要這件衣還在,他就還沒真正離開!
風從燕脊原吹來,帶著北方特有的鐵鏽味,那是雪與岩層交融的氣息,也是殺場才有的味道。
“娘……”陳無慮伏在馬背上,忽然開口,
“你說爸爸為什麼選在歸墟嶺等我們?
那裡……不是傳說中‘斷魂穀’嗎?連飛鳥都不敢越嶺而過。”
沈涵沒回頭,隻輕聲道,
“因為他知道,隻有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她握緊韁繩,指尖觸到藏在袖中的信紙,那行字像是刻進了骨髓裡……
“我在槐花開的地方等你,陳澤。”
可這世間,哪有槐樹能在終年積雪的歸墟嶺開花?
除非……那花,是用血澆灌的。
第三日黃昏,隊伍抵達鏡淵關外。
昔日雄關早已荒廢,石牆上爬滿黑藤,如同凝固的血管。
關門半塌,上懸一塊殘匾,依稀可見“生人勿入”四字,墨跡斑駁如淚痕……
“三年前瘴氣爆發時,守關將士一夜暴斃。”
陳無憂低聲說,刀尖挑開纏繞在門軸上的枯藤,
“但奇怪的是,屍體無傷,瞳孔擴散,像是……被什麼東西活活嚇死的。”
沈母抱著藥罐坐在馬車裡,臉色蒼白,
“你們真要進去?這地方,連鬼都不收魂。”
沈父拄杖立於風中,望著關內深處翻湧的灰霧,忽然笑了,
“我年輕時聽過一句話,橋斷了,人才能走過去,
心死了,執念才會活過來。”
他頓了頓,聲音沙啞,
“陳澤沒死,他是把自己變成了一座橋。”
眾人默然,唯有簷角一枚銅鈴殘片,在風中輕輕搖晃,發出微不可聞的一聲“叮”。
似曾相識,沈涵猛然抬頭,那聲音,和山溝村茶館裡的銅鈴,一模一樣!
她快步上前,從殘垣下拾起半片鏽鈴,掌心忽然一陣灼痛。
一道細小裂痕自鈴身蔓延而出,竟緩緩滲出一絲暗紅液體,腥而不腐,宛如陳年血露。
“這是……‘血引’?”
陳無憂驚呼,
“傳說中守橋人用來標記歸途的東西!他們說,隻有至親之人的思念浸透銅鈴,它才會蘇醒……”
沈涵怔住,淚水無聲滑落,原來他一直記得!
記得那個雨夜,她站在橋頭喊他名字的聲音;
記得她為他縫補衣襟時,針腳歪斜的模樣;
記得她說過,“隻要你回來,我就在槐樹下等你。”
所以他回來了,哪怕是以執念為種,以遺忘為土,借他人之名重投人間……
他也回來了。
夜宿破廟,篝火跳動。
陳無慮蜷在角落睡覺,手中還攥著一隻未編完的草蚱蜢。
沈涵輕輕替他蓋上毯子,忽覺背後寒意襲來……
火光映照的牆壁上,本該是影子的地方,此刻竟浮現出一道陌生的人形輪廓,
高冠廣袖,肩扛長橋虛影,腳下蔓延出無數根須般的黑線,直通地底。
“你終於來了。”那影子開口,聲音像是千萬人齊語,又似一人低吟,
“你可知‘歸墟’為何叫歸墟?”
沈涵不動,隻問,
“你是誰?”
“我是最後一個守橋人。”
影子緩緩轉身,火光卻穿體而過,照不出麵容,
“也是你丈夫曾經的身份。”
“陳澤……他到底去了哪裡?”
“他不是去了,是他成為了。”
影子抬起手,指向北方群山最深的一道裂穀,
“歸墟嶺本無名,直到有人自願沉入穀底,以身為樁,鎮壓‘往生逆流’。”
“逆流?”
“世人隻知生死有序,卻不知每年春分之夜,天地縫隙會短暫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