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用我送你?”
李學武裹了裹身上的大衣,看向站在他身邊的上官琪問道:“給家裡打電話怎麼說?”
“我二哥會來接我的。”
上官琪笑了笑,好奇地打量著他問道:“您真的沒喝多?”
“嗬嗬——”李學武輕笑著走下台階,道:“再來二十個也喝不倒我。”
“嚇!”上官琪驚訝的一咧嘴,想起他在酒桌上大殺四方忍不住吐了吐舌頭。
真如秘書長所說,她就是來混吃混喝的,不過也沒白來,幾位汽車工業的領導都給她聯係方式。
當然了,對方也留了她的聯係方式。
名片這東西早就有,但在紅鋼集團李懷德這裡重獲新生,發揚光大。
老李的名片很特殊,是軋鋼廠用特種鋼軋製而成,超薄,有質感,不軟不硬,點刻工藝。
這還是李學武的建議。
不過彆誤會,這不是拍馬屁,集團有頭有臉的領導和分公司主要負責人的名片也都是如此規製。
小小的一張名片,顯示出了紅鋼集團的技術底蘊和優秀工藝,沒點實力能搞出這玩意兒?
自從李懷德在京城工業以及工業係統內使用這種名片進行社交以後,這股風便又刮起來了。
所以上官琪收到的名片真是五花八門,有硬紙的、硬皮的、塑料的,甚至還有絹燙紙的。
其實這年月乾部們做事和交流更願意寫條子,能把要辦和托辦的事寫在便簽上交給辦事員處理。
可名片發揮了條子不可替代的作用,它無法書寫事情內容,但承載了個人信息。
有的時候劉斌出去辦事,拿著老李的名片更方便,這就是特殊之處。
收到名片了能乾啥?
在酒桌上,秘書長給了她發言的機會,但凡有技術和科研上的問題都會交給她來回答。
也正因為她專業的態度,得到了一眾領導的認可,再看她一位女同誌,年紀輕輕便成為了項目負責人,大家也都沒小瞧了她。
上官琪很清楚,是秘書長照顧她,培養她,沒有這層關係,又怎麼能結交到這些人脈。
以前她隻專注科研,從沒把人際關係當回事,以為隻要自己努力,一樣能得到尊重。
可現實情況不是這樣的,回國以後的種種遭遇讓她徹底改變了人生觀和價值觀。
再見到彼得,其實國內外都一樣,什麼單位不需要人際關係,火葬場都有求人辦事的,躲不開。
所以今天秘書長問她來不來,她想都沒想便答應了,更重要的是他也在。
“如果你時間充裕的話,可以參與籌備光電研究所,畢竟人是你帶回來的。”
李學武落下車窗,看著上官琪講道:“夏總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了,需要什麼你去跟他說。”
“謝謝秘書長——”
上官琪笑著亮了亮手腕上的鑽表,道:“還有這個。”
“嗬嗬——”李學武看著小女孩一般的她,輕笑著搖了搖頭,踩下油門,開車離開了飯店。
上官琪看著他的汽車消失不見,這才低下頭看起了手腕上已經看了一下午的手表,愛不釋手。
“分房?那也得看貢獻!”
傻柱端起茶杯滋嘍一口,嗚嗚渣渣地說道:“誰不知道住樓房好,可幾萬人排隊分房,總得有個規矩和公平不是。”
“二哥,好像是我二哥回來了。”
李學才回身扒著窗戶往西院看了看,見大門口有燈光。
“我去開大門。”
大姥就在炕邊坐著,下地披了身大衣便出了門,西屋小孩子們還在玩鬨著,嘰嘰喳喳個不停。
“今晚上有大雪?”
李學武不確定再待多一會兒,便將車開進了車庫裡,出來時見大姥關好了大門便問了一句。
“看天頭是陰的厲害。”大姥手裡捏著煙袋杆,打量了他問道:“你喝酒了?”
“沒事,一點醉的意思都沒有。”李學武笑了笑,伸手摸了他的大衣,道:“東屋冷不冷,你要是冷的話就去後院住。”
“冷啥,學才使勁燒煤,我半夜起來嗓子都是乾的。”大姥知道外孫關心自己,輕笑著解釋道。
“不是怕您冷著嘛——”
李學武同大姥一起往院裡走,關心道:“下雪了,路不好走,就彆往倉庫那邊去了,讓國棟忙活去。”
“行啊,在家也沒啥事。”
大姥點了點頭,問他道:“聽你媳婦兒說,趕明個兒你又要走了?”
“嗯,得去鋼城,出來快半個月了,實在是放心不下工作。”李學武解釋道:“過幾天還回來呢。”
“今年能在家過年不?”
大姥由著李學武開了房門,先一步進了屋,嘴裡還惦記著他過年能不能回家來。
“那得等到時候看了。”
李學武笑著說道:“趕上哪是哪,我儘量安排。”
“這是喝酒了?”劉茵站在屋地裡打量著兒子,嗔道:“不是說就去坐坐嗎?咋又喝了。”
“酒局,能一點不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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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學武拉了拉母親的手,看向傻柱點了點頭,問道:“你今天沒值班啊?”
“休班,累死我了快。”
傻柱嘿嘿地抱怨了一句,挑眉問道:“聽說是在沁園春吃的?”
“就川汽老湯他們,說是要搞零部件製造業。”李學武隨口介紹了一句,看向父親問道:“不是說要上山嘛,怎麼計劃取消了啊?”
“下午看著下雪就沒去。”
李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熱茶,瞥了兒子一眼,道:“喝酒了還開車?”
“真沒事,我不能拿自己開玩笑。”李學武笑著解釋道:“要不是下雪還能早回來一會兒。”
“這是今年第幾場雪了?”
傻柱坐在炕櫃邊上,手指掐算著說道:“連下著六七場雪了吧,看來明年又是好年頭啊。”
這幾年連年豐收,再加上經濟建設工作得到了恢複,城裡人口基數因為下鄉活動驟減,生活質量得到了一定的提升。
生活質量如何,從老百姓的飯桌上便能得到充分的體現。
吃得飽和吃不飽是一個差距,吃得好和吃得不好又是一個差距,至少現在大家都能吃得飽了。
以前在市場上很難能見到雞蛋,現在供銷社竟然開始少量供應了,就是能吃得起的人家不多。
“你又不種莊稼,還算計著好年頭。”迪麗雅笑話他,“連鋤頭都不會使,還裝明白人呢。”
“這叫預判形勢,懂不懂啊。”
傻柱不服氣地辯白了一句,轉頭看向坐在炕邊的李學武說道:“哎,我們正聊著分房的事呢。”
“分房?跟你有啥關係?”
李學武接了姬毓秀端給他的茶水,笑著看了傻柱說道:“咋地,你要搬樓上住去啊?”
“我這輩子是不打算搬家嘍,誰搬誰後悔!”
傻柱嘿嘿笑著,撇了撇大嘴,道:“你沒見一大爺他們回來的時候說啊,這樓房住也不方便。”
“住樓房要是再挑剔,那得住啥樣的房子才算好?”劉茵笑著問道:“一大爺想住小洋樓啊?”
“哈哈哈——”傻柱沒心沒肺地笑著,擺了擺手道:“要我說啊,還是這大院住著舒坦。”
他擺了擺手強調道:“我可不是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啊,就是樓上樓下這麼跑我都受不了。”
“不過咱看不上,可不代表這裡麵沒有矛盾。”
傻柱看向李學武問道:“你最近沒關心後勤分房的事?”
“哪有時間啊。”李學武喝了一口熱茶,問道:“咋地了?”
“咋地了?”傻柱一瞪眼睛,道:“差點打起來,要不是保衛處來的快,後勤住房辦公室的桌子都得叫人給砸了。”
“這大家夥都盼著工人新村住房落成,好住進新家,心情是很急切的。”
他給李學武形容道:“可住房辦給出的分房條件算是精準卡在了點子上。”
“所有工人按現在是否有住房、勞動貢獻、獎勵情況、工齡、技術等級、在廠職工數、家庭人口數量……”傻柱掰著手指頭都沒數清楚,最後來了一句,“反正這個綜合分數定的是非常複雜。”
“看得懂的嫌自己某些小項分數低了,看不懂的隻能抓瞎,胡嚷嚷。”
傻柱攤了攤手,道:“現在我知道的單身未婚職工隻能住宿舍樓,絕對排不上分房號。”
“已婚單職工沒有孩子的就是一居室,有一個孩子的一居半,兩個孩子帶老人的兩居室。”
他手指點著另一隻手掌算計道:“上下三代人,還得說沒受過處分,綜合分足夠的才能分到三居室,這得卡掉多少人的樓房夢。”
“永遠沒有知足的。”李學武淡淡地講了一句,“以前住十二個人宿舍的時候也過來了。”
“這分的房子也有產權嗎?”劉茵好奇地問道:“你們乾部參不參與分房?”
“分的房子隻享有使用權,連租賃權都沒有。”傻柱解釋道:“誰要是敢租給親戚或者朋友,且等著廠裡收回房子吧。”
“不過他們乾部不用考慮這個,他們不參與工人新村的住房分配,買都不讓買。”
他笑著點了點頭,道:“等河畔花園建成以後,該他們花錢認購了,那邊的房子大。”
“能分到洋房嗎?”李學才好奇地問道:“我聽說規劃圖上有好幾棟獨立洋房呢,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傻柱看了他一眼,道:“不過獨立洋房是給集團領導住的,不能買賣。”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了李學武的方向道:“你二哥就有資格分到獨立洋房。”
“現在有集團兜底住房分配,再過幾年集團不管了,隻能等著下麵的廠子自己解決了。”
李學武就著他的話多說了一句,“沒有絕對的公平,公平都是相對的。”
“能保障大多數人的住房需要,這政策就是好的,總比住在危房裡強吧?”
“那得看怎麼想了。”
傻柱掰扯道:“如果說現在,年輕職工隻要結了婚就有機會分到一居室,那當然是好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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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就怕孩子一窩一窩的生,自己條件又不夠申請到更寬敞住房的人,他們才坳頭呢。”
“現在都提倡計劃生育了。”
李學才插話道:“想得開的都知道,孩子生的少,不用兩腳跑,孩子生的好,一個頂仨寶。”
“我們單位跟外麵不一樣,政策有些特殊。”傻柱說渴了,端起茶杯灌了一口解釋道:“其他單位老人退休了年輕人可以接班,我們不行。”
“要麼是退伍轉業的,要麼是職業技術學院培養出來的,最後就剩下一個公開招聘。”
他手指點了點炕沿,道:“像你二哥這樣的情況,廠裡有一定的名額,看地方怎麼分配。”
“可每年就那些定額,來了也多是去保衛科或者司機班,很少能進到一線生產單位。”
“這樣其實更好。”李雪接茬道:“總比招一些四六不懂的磨洋工混日子的好。”
“要不怎麼說現在的政策特殊呢。”傻柱拍了拍炕席,道:“這三年還留了一部分口子給專業技術優秀的人進來,從明年開始就真沒有口子了。”
“公開招聘,要的是真手藝,真技術,都是給科研所準備的,要麼就是我們。”
他笑嗬嗬地比劃了自己,道:“我看廠裡還沒有自己培養廚子的意思,等哪天職業技術學院開設廚師班以後啊沒點真本事還就進不了我們單位了。”
“雨水自己買房子了?”劉茵聽他提起房子的事,好奇地問道:“是買在哪裡了?”
“就是河畔花園嘛,登記了。”
傻柱無奈地笑了笑,說道:“我給她錢,她也不要,說是自己攢的夠用。”
“那個河畔花園的房子貴嗎?”趙雅芳好奇地問道:“臨近河邊,環境好吧?”
“她沒跟我說花了多少錢,應該是不便宜。”
傻柱端著茶杯搖了搖頭,道:“管不了,我說她,也不聽我的。”
“都多大的人了,你還管著。”劉茵笑了笑,說他道:“人家現在也是乾部,不比你能耐。”
“嗬嗬嗬——”傻柱輕笑著點了點頭,喝了口茶後,看向李學武問道:“宣傳隊的事要黃了?”
“誰說的?”李學武瞅了他一眼,道:“雨水跟你說的?”
“就是提了一嘴,說在院校駐紮的宣傳隊基本上沒什麼人了。”
傻柱挑了挑眉毛,問道:“這一波風浪過去,是不是又要刮風了?”
“一個廚子,老關心這種事乾什麼?”李學武好笑地瞥了他一眼,道:“風刮的再大,還能影響了你炒菜咋地?”
“你看看,我積極向上都不行了——”傻柱嘿嘿地一笑,道:“反正我是看出來了,今年的風還是得刮。”
“何雨柱提工宣隊乾什麼?”
回家的路上,顧寧好奇地問了一嘴。
李學武則是看了看她,問道:“你們醫院還有上麵下來的工作隊辦公嗎?”
“沒關注過。”顧寧皺了皺眉頭,看著他問道:“這有什麼關係嗎?”
“有漲潮就有退潮,現在就是退潮的時候。”李學武一邊開車一邊笑著解釋道:“現在裸泳的都四處找遮羞的地方呢,等漲潮以後再浪尖跳舞。”
“說的這麼複雜——”
顧寧抿了抿嘴角,看著懷裡的李寧說道:“隻是彆影響了孩子們就好。”
“時代的浪潮之下,誰能躲得開。”李學武淡淡地解釋道:“隨遇而安吧,還能如何。”
他看了看路邊的積雪,想的是會不會耽誤明天的行程,京城下雪了,鋼城的天更冷。
顧寧摸了摸靠在她身上打盹的李姝的小腦袋瓜,道:“如果連書都不讓讀,孩子們還有未來嗎?”
“你心裡要是有疑問,可以跟我聊,千萬彆在外麵跟人說這個。”
李學武謹慎地提醒她道:“現在盯著你的人可不少,沒聽你們主任提醒你啊。”
“知道,我誰都不聊。”
顧寧摟著一對兒兒女,轉頭看向車窗外,白雪將整個世界粉刷成了亮晶晶的模樣。
從四合院一直到海運倉,兩人沒再聊這麼沉重的話題,而是說起了家長裡短。
可這不是顧寧擅長的領域,她隻應著他的話。
“倆孩子都睡著了?”
二丫聽見汽車動靜便出來開大門,她一直在客廳等著了,收拾完屋子都沒休息。
“在她奶奶家玩累了。”
李學武將李姝抱起來交給她,又扶著顧寧下了汽車,這才將車停去了車庫。
等他進屋的時候,兩人已經安置好了孩子。
“可算是撒了歡兒,玩的滿頭是汗。”顧寧下樓的時候輕聲說道:“晚上你聽著點,夜裡可能要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