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過後，程亞楠孤身返回江州，重新投入工作。女兒小知鯉則留在香港由保姆悉心照料，程亞楠隻能利用周末時間飛往香港探望。
剛一回歸，程亞楠就展現了雷厲風行的一麵。根據此前部署，蝸牛置業已經收購了萬裡集團在城南開發公司的部分債權，這意味著在這個項目中，蝸牛置業已經擁有了一定的話語權。
此前蔣宏主持蝸牛置業時，並未急於行使這部分權力。但程亞楠的回歸，徹底改變了這一局麵。
國內房地產市場並未隨著新年的到來而回暖，反而延續著上一年度的低迷態勢。這種持續性的低迷讓人看不到希望，誰也不知道寒冬還要持續多久。
春節前後本就是房地產市場的傳統淡季，但為了緩解資金壓力，程萬裡不得不硬著頭皮，計劃對城南世紀城項目進行開盤預售。
既然要開盤銷售，自然需要確定房價。作為城南世紀城的股東之一，蝸牛置業有權參與定價討論。
如今城南項目的三大主要股東分彆是：張恩鶴的白手套楊麗華、蝸牛置業以及萬裡集團。這三方齊聚一堂，會場氣氛格外微妙。
特彆是程萬裡和程亞楠這對父女，因之前的種種恩怨已然反目，此刻再度相見，更是尷尬萬分。
程亞楠生完孩子後，無論是身材還是神態，都與往日大不相同。程萬裡作為過來人，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作為父親，他本想上前打個招呼，關心一下女兒近況，卻隻得到程亞楠冷淡的回應：“程總，我今天是來談正事的，不是來敘舊的。”
程萬裡隻得悻悻然回到座位，對自己這個女兒，他再了解不過，執拗且霸道，一旦認定了的事情，根本不允許他人反駁。
會議開始後，程萬裡率先提出：“當前市場環境下，我建議將起售價定在每平米9800元，通過低價策略快速回籠資金。”
這個價格可以說是低於江州平均房價，程萬裡將房價定在這個區間，也能看出來，萬裡集團的資金狀況確實到了極其危險的地步。
“我反對。”程亞楠毫不猶豫地表態，“這個價格不僅嚴重低估了項目價值，更會破壞整個城南片區的價格體係。”
程萬裡皺眉解釋：“亞楠，現在市場情況特殊，我們必須務實一些。”
“正是因為市場低迷，我們才更不能自亂陣腳。”程亞楠冷靜分析道，“世紀城項目無論是地理位置還是產品品質，都值得更高的價格。盲目降價不僅會損害品牌形象，更會讓已購房業主產生強烈不滿。”
楊麗華在一旁默默觀察，並沒有第一時間發表意見，此前程萬裡將蝸牛置業引入項目合作方，已經讓張恩鶴十分的惱火。
如今看到程家兩父女在這裡爭執，她更加不可能插話，隻需要在一旁看戲即可。
“沒有商量的餘地。”程亞楠斬釘截鐵，“我建議起售價不得低於每平米元，蝸牛置業在這個項目上的投資收益必須得到保證。”
“售價低於這個價格，蝸牛置業這邊肯定不會同意。”
程萬裡臉色難看：“你知不知道項目現在承受著多大的資金壓力？再這樣下去，連工程款都要付不出了！”
“那正是因為你之前的決策失誤！”程亞楠毫不退讓，“現在想要通過賤賣資產來彌補？對不起，作為股東，我絕不會同意這種短視的行為。”
會場頓時鴉雀無聲。父女二人的目光在空氣中交鋒，昔日的親情如今已被商業利益和理念衝突所取代。
甚至有一種極致的荒謬感，如果從這個談話來看，雙方甚至有一些錯位。
“如果這樣的話，那就隻能投票表決了。”程萬裡冷冷說道。
楊麗華，程亞楠，程萬裡三方手裡的股權都沒有過半數，也就是說，任何一個人的提案，都至少要爭取到另外一人的支持。
可在程萬裡看來，楊麗華應該是站在他這邊的，畢竟整個項目搞砸了，那對所有人都是一種巨大的損失。
“我當然同意，不過我提醒一下大家，一旦城南世紀城項目的定價過低，那對整個城南項目的後期銷售勢必會造成示範效應，後期城南的其他樓盤再想賣高價，那可就難了。”程亞楠接著告誡道。
程萬裡的話音落下，會議室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三方股權製衡，任何一方的提案都必須爭取到另一方的支持。
程萬裡看向楊麗華，目光中帶著近乎懇切的期望。在他想來，項目若因資金鏈斷裂而爛尾，對所有人都是損失，楊麗華背後的張恩鶴理應站在他這邊，支持快速回款的安全方案。
“我同意程亞楠總的意見。”楊麗華聲音平靜，卻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瞬間激起了千層浪。
她沒有看程萬裡瞬間變得灰敗的臉色，而是公事公辦地補充道：“程亞楠總的分析更符合長遠利益。低價無異於飲鴆止渴，不僅會嚴重損害本項目未來的利潤空間，更會衝擊張總在城南的整體布局。我們支持將起售價定在不低於每平米元。”
這一刻，程萬裡感到一陣荒謬和刺骨的寒意。他沒想到，自己竟會被親生女兒和曾經的合作者聯手逼入絕境。
會議草草結束。程萬裡幾乎能想象到，消息傳開後，那些虎視眈眈的債主和銀行會如何更快地撲上來。
散會後，他幾乎是本能地，在走廊儘頭攔住了正要離開的程亞楠。
“亞楠，”他褪去了會議上“程總”的偽裝，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哀求，“你真的要眼睜睜看著爸的心血就這麼垮掉嗎？就當是……就當是爸求你了，這次放我一馬，先讓項目開盤，渡過這個難關再說，行不行？”
程亞楠停下腳步，轉過身。她看著眼前這個曾幾何時在她心中如山一般的男人，如今卻被壓力和歲月磨蝕了棱角。她的眼神複雜，有痛楚，有快意，但更多的是一種冰冷的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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