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爺子猛地轉身，目光如鷹隼般鎖定在柳清身上，下達的指令讓房間的溫度都仿佛驟降幾分：
“第一，停止所有隔靴搔癢的輿論攻擊。把我們掌握的所有關於李煥早期地產項目的‘材料’，尤其是那些涉及當時政策模糊地帶、可能牽扯到已調任或退休人員的部分，進行最高級彆的整理和提煉。”
柳清聞言，心頭猛地一凜。她太明白這個指令的意味了，這不再是製造輿論風波，而是準備將一顆可能引爆更大範圍衝擊的“炸彈”投送進去。
“父親，這……會不會動靜太大了？萬一控製不住……”柳清忍不住提醒，這種做法無疑是在走鋼絲。
“動靜大？”柳老爺子冷笑一聲，“現在就是要把動靜搞大！李煥不是想靠楊衛東這棵大樹嗎？那我就看看，當這棵樹自身也開始搖晃的時候，他還能不能站得穩！”
他頓了頓，說出了那個最核心、也最危險的意圖：
“我們要讓一些人清楚地看到，支持李煥，支持他這個激進的芯片計劃，不僅僅是有經濟風險，更有可能……會沾上一身‘曆史的腥臊’！會引發不必要的、廣泛的‘聯想’和審查！在更高的層麵上，穩定，永遠是第一位的。當一個項目不再僅僅關乎技術成敗，而是與‘麻煩’和‘風險’掛鉤時，你看還有多少人會願意為他站台？”
“第二，”他的手指在黃花梨椅的扶手上重重一敲，“動用我們所有的關係，向與楊衛東存在競爭或派係分歧的力量，適時地、‘不經意’地透露這些信息。要讓他們覺得，針對李煥和橙子科技的調查，不僅是商業合規的需要，更可能是……一項潛在的功績。”
這一招極其狠辣，已完全超出了商業競爭的範疇。它旨在從政治層麵孤立和瓦解李煥最大的倚仗，將一場產業路線之爭，扭曲成可能影響權力平衡的導火索。
“第三，”柳老爺子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陰鷙，“讓我們在半導體學界和產業界內的人，聯名上書。”
“主題不再是爭論路線，而是質疑李煥及其團隊操守和動機，指控其以‘國家戰略’為名，行‘綁架國策、裹挾資源’之實，可能對國家科技布局造成‘難以挽回的破壞和浪費’。要把他們塑造成一群不負責任的冒險家和投機者。”
柳清聽完這一係列部署，後背不禁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父親這是要構築一個立體化的絕殺之局：上層製造政治風險，中層挑起派係鬥爭，下層摧毀專業信譽。這已不再是簡單的打壓，而是要將李煥及其芯片計劃，從根子上徹底刨掉。
“我明白了。”柳清深吸一口氣，鄭重地點了點頭，“我會親自去辦，確保萬無一失。”
柳老爺子微微頷首，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喃喃自語：
“李煥，彆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非要動這塊不該動的蛋糕。這場戰爭，你沒有退路，我……更沒有。”
畢竟如果隻是涉及到滴滴和快的的業務之爭，那大家無非是賺多賺少的問題，可如今李煥已然觸及到了他的核心利益，那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當清晰的證據通過特殊渠道擺在李煥的辦公桌上，確認了這一係列風波的幕後推手正是柳老爺子時，李煥非但沒有感到意外，反而有一種“果然如此”的釋然。
此前種種看似雜亂無章的攻擊，此刻終於有了一條清晰的邏輯主線。
他靠在椅背上，指尖輕輕敲擊著那份薄薄的情報摘要，腦海中迅速勾勒出柳氏商業帝國的版圖。一個關鍵的利益節點豁然開朗——芯片進口與代理。
“我早該想到的。”李煥對坐在對麵的張汝經和幾位核心管理層說道，語氣帶著一絲冷冽的嘲諷，“柳家旗下的投資公司，深度布局了半導體設備的進口貿易和若乾國外芯片品牌在華的總代理業務。”
“這塊業務，是他們整個資本版圖中一塊不顯山露水，卻利潤極其豐厚、現金流穩定的‘壓艙石’。”
他站起身，不無嘲諷的說道：“我們推動芯片全產業鏈自主化，一旦成功，意味著什麼？意味著現有的高端芯片進口替代將加速，意味著國外設備廠商會逐漸與我們直接合作，意味著他們那座依靠信息差和渠道優勢構建起來的‘收費橋梁’將徹底崩塌！”
“這觸動的，是他柳家最核心、最根本的利益之一。這已經不是理念之爭了，這是生死存亡之爭。所以，他才會如此不死不休，手段儘出。”
理解了這一點，柳老爺子之前所有看似“迂腐”的堅持和如今“下作”的手段，都變得合理起來。
他並非看不清未來趨勢，恰恰是因為看得太清，才更要拚命扼殺這個可能顛覆其根基的未來。
“老板，那我們……”藍雲柏麵露憂色，“柳老樹大根深，人脈盤根錯節，他如果動用所有政治資源來阻撓，我們的壓力會呈幾何級數增加。”
“壓力一直都有，現在不過是明確了壓力的來源。”李煥轉過身，臉上不見半分慌亂，反而呈現出一種棋手看清全局後的沉穩與從容，“他打他的，我們打我們的。他越是把戰場引向台下的盤外招，我們就越要把焦點牢牢鎖定在台麵上，用陽謀對陰謀。”
他隨即向待命的公關部總監明確指示：“立即調整我們的溝通與遊說策略。過去我們側重於闡述長遠戰略的必要性，現在必須加倍突出一個核心事實——‘柳氏利益集團’是現有不合理高價芯片和設備進口體係最頑固的維護者和最大受益者。”
他的語氣斬釘截鐵：“要將我們的自主化事業，明確定義為‘打破國外技術壟斷與國內依附性利益鏈條’的正義之舉。所有材料必須基於事實，邏輯嚴密，證據清晰無誤。”
他特彆強調，目光掃過在場眾人：“記住，隻用事實說話，不誇大，不含糊，甚至要克製個人主觀情緒。我相信高層的智慧和判斷力，我們隻需呈現真相。”
最後，他看向張汝經，語氣轉為鄭重：“張博士，這份報告成文後，希望能借助您的專業聲望和人脈渠道，確保它能夠送達關鍵層麵。”
“好，這件事交給我。”張汝經毫不遲疑地點頭應承下來，他深知這份材料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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