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顧英華的住處離開時，天色已經泛白。李煥獨自坐在車內，望著窗外逐漸蘇醒的城市，心頭卻沉甸甸的。
他曾以為，給予創業夥伴們足夠的股權激勵和優越待遇，就能杜絕這類問題的發生。可現實給了他沉重一擊——人性的貪婪，永遠超乎想象。
貪汙，這個企業成長中最致命的毒瘤，此刻正悄然侵蝕著橙子科技的根基。
李煥比誰都清楚，這件事必須用最果斷的方式處理。不論涉及的是誰，不論對方曾立下多少汗馬功勞，在這個原則性問題上，沒有任何妥協的餘地。
他想起創業初期，藍雲柏為了橙子1的研發，連續幾年在過年期間都堅守在公司。而今時今日，若他真的卷入貪汙醜聞，這種反差令人心痛。
但企業管理從來不是講人情的地方。今天若對高管貪汙網開一麵，明天就會有更多人鋌而走險。這個口子一旦打開，整個公司的價值觀和管理體係都將土崩瓦解。
老板，去哪裡？周翔透過後視鏡注意到李煥凝重的神色，輕聲問道。
去程小姐那裡吧。李煥揉了揉眉心，聲音裡透著疲憊。
周翔會意地點頭，熟練地調轉方向。他知道，此刻的李煥需要的不是回家獨處，而是一個可以傾訴的人。
我還以為你不過來了呢。已經準備休息的程亞楠開門見到李煥，略顯詫異。
臨時有些事情耽擱了。李煥勉強笑了笑，走進屋內。
程亞楠敏銳地察覺到他情緒低落，一邊從鞋櫃取出拖鞋為他換上，一邊柔聲問道：看你心事重重的樣子，發生什麼事了？
李煥徑直走到客廳沙發坐下，沉默片刻後問道：有酒嗎？
今天不是剛參加完年會嗎？怎麼還沒喝夠？程亞楠從酒櫃取出一瓶紅酒，熟練地開瓶斟酒。
年會上喝的是應酬，現在是真想喝一杯。李煥接過酒杯，一飲而儘，隨即長歎一聲，有時候我在想，把企業做得這麼大，到底圖什麼。
程亞楠在他身旁坐下，輕輕為他續杯：是公司出什麼事了嗎？
可能要和一位創業夥伴分道揚鑣了。李煥凝視著杯中搖曳的酒液，公司發展到這個階段，最難的已經不是市場競爭，而是如何守住初心。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我一直以為，給足股份、高薪，就能讓大家同心同德。可現在發現，人性的貪婪永遠超出想象。
程亞楠輕輕握住他的手，溫熱的觸感傳遞著無聲的支持：水至清則無魚，但底線不能破。這也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
甚至可以說，你現在麵臨的困境，是絕大多數快速成長的企業都會經曆的陣痛。
道理我都懂。李煥苦澀一笑，隻是來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當初創業時那麼艱難，大家都能守住底線。為什麼現在條件好了，反而有人迷失了初心。
世界上有兩樣東西不能直視，一個是太陽，一個是人心。程亞楠為他續上紅酒，語氣溫和而睿智，與其感慨人心難測，不如思考如何建立更完善的製度來防範。
她停頓片刻，試探著問道：能讓你如此困擾的，應該是公司裡的核心高層吧？
沒錯，李煥長歎一聲，初步懷疑是藍副總利用供應鏈謀取私利。
雖然我不太懂你們的業務，程亞楠神色認真，但供應鏈關係到企業命脈，必須嚴肅處理。這不僅是為了維護公司利益，更是要給所有員工一個交代。
對方敢伸這個手，就說明他沒把公司和你的利益放在首位。既然如此，你處理起來也不必心軟。
李煥聞言不禁失笑。與這位行事果決的師姐相比，自己方才的猶豫確實顯得過於優柔寡斷了。
笑什麼？我說的是實話。程亞楠在他身旁坐下，話鋒一轉，蝸牛置業過幾天要開年會，你來不來？
你是董事長，我出席不太合適。李煥擺了擺手。
你是創始人兼大股東，公司至今還保留著你的辦公室。程亞楠無奈地白了他一眼，而且說實話，公司裡不少老臣服你多於服我。
這倒不是她的抱怨，而是事實。雖然李煥已離開蝸牛置業，但那些創業元老始終更認同他溫情的管理風格，對程亞楠雷厲風行的手段時有微詞。
再說吧，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處理。李煥放下酒杯。
什麼更重要的事？程亞楠話音剛落，就見李煥忽然起身，將她打橫抱起向臥室走去。
你——程亞楠驚呼一聲，隨即會意地笑了。在這個充滿壓力的夜晚，或許這正是他們都需要的情感慰藉。
窗外月色朦朧，將兩個相擁的身影溫柔包裹。在這個靜謐的夜晚，所有的煩惱與重負都暫時被擱置，隻餘下彼此最真實的溫度。
在李煥的授意下，顧英華迅速組建起一個精乾的秘密調查組。為免打草驚蛇，調查組成員大多從海外市場部抽調，以年度財務審計的名義悄然展開工作。
調查首先從供應鏈數據入手。審計專家們建立了一套複雜的交叉比對係統，將采購訂單、入庫記錄與生產數據進行了三重驗證，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然而，經過兩周的深入排查，結果卻令人意外——所有的采購流程都符合規定，審批手續完整，價格波動也都在市場合理的區間內。
對手比我們想象的要謹慎。顧英華在深夜向李煥彙報時，語氣凝重，所有的證據都被精心處理過，就像被提前打掃過的現場。
李煥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凝視著遠處的城市燈火：這說明我們找對方向了。越是完美的表象，背後越可能藏著精心設計的局。
他轉身看向顧英華：換個思路。既然數據被處理得天衣無縫，那就從人入手。重點調查那些突然購置豪宅、豪車的管理人員，還有近期生活水平異常提升的員工。
另外，李煥補充道，查一下這些供應商的背景，特彆是他們最近有沒有新股東入股。
“好，我立即調轉方向。”顧英華點了點頭後答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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