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英華率領的調查仍在暗中有序推進，而橙子科技的商業步伐也並未停歇。新一代旗艦手機的發布已進入倒計時，各項工作都在緊鑼密鼓地展開。
這日，藍雲柏如常來到李煥的辦公室。他身著剪裁得體的深色西裝，步履從容，將一份精美的發布會方案放在李煥桌上。
李總，新機發布會定在下周三。藍雲柏的聲音平穩如常，這是我們此次發布會的策劃方案。希望你能親自出席，為新品揭幕。
李煥抬起眼簾，仔細端詳著這位共事多年的老戰友。藍雲柏的神情一如既往地從容自信，眼神清澈坦蕩，言談舉止間看不出絲毫異樣。
若不是調查組已經掌握的那些疑點，任誰都難以將眼前這個兢兢業業的副總裁與貪腐聯係在一起。
這次的備貨情況如何？李煥狀似隨意地問道，目光卻未離開藍雲柏的臉。
首批五十萬台已經全部入庫，第二批正在加緊生產中。藍雲柏對答如流，供應鏈方麵我也親自盯著的，確保萬無一失。
這番應答從容不迫，神情舉止間看不出絲毫破綻。李煥甚至能感受到，藍雲柏對這次發布會的重視程度非同一般——從方案細節到現場布置，每個環節都經過精心打磨。
你對這款手機的市場前景怎麼看？李煥將手中的策劃方案輕輕放在桌上，看似隨意地問道。
實話實說，壓力不小。藍雲柏沉吟片刻，坦誠相告。這個回答讓李煥略感意外。作為手機業務負責人，他本可以選擇更樂觀的說辭。
眼下市場競爭已經白熱化，但令人費解的是，仍有新品牌不斷湧入。藍雲柏繼續分析，語氣漸沉，特彆是那些跨界做手機的互聯網企業，采取高配低價的野蠻策略，嚴重擾亂了市場秩序。
他略作停頓，神色愈發凝重：雖然這些新興品牌在工藝上尚有欠缺，但憑借價格優勢和互聯網營銷，確實分流了不少潛在用戶。我們的線下渠道反饋顯示，已有經銷商開始抱怨利潤空間被持續壓縮。
李煥微微頷首。藍雲柏的分析可謂一針見血。正如其所言，儘管手機市場已是紅海一片，仍有新玩家前仆後繼地湧入，企圖分得一杯羹。其中最具代表性的，當屬剛剛發布全麵屏手機的樂視——這家公司正以驚人的速度在低價道路上狂奔。
據業內測算，樂視每售出一部手機，就要承擔近百元的虧損，這種虧本賺吆喝的模式，徹底顛覆了傳統的商業邏輯。
賈會計的戰略意圖顯而易見：通過硬件搶占市場，再憑借軟件和服務實現盈利。儘管樂視手機的質量飽受詬病，但這種激進的低價策略確實在短期內打開了市場局麵。
無論這種模式最終能否走通，其對整個行業的傷害已然顯現。
那麼在你看來，李煥故作隨意地試探道，我們是否也該考慮適當降低質量標準，以價格優勢搶占更多市場份額？
不，恰恰相反！藍雲柏斷然否定，語氣異常堅定，產品質量是我們的生命線。若為短期利益犧牲品質，我們多年來苦心經營的品牌價值必將毀於一旦。越是市場混亂之時，越要堅持質量底線。
望著對方斬釘截鐵的神情，李煥不禁一陣恍惚。此刻的藍雲柏，究竟是真心秉持著對品質的堅守，還是將真實的意圖隱藏得太深，深到讓人無從窺見一絲破綻？
辦公室內陷入短暫的寂靜。李煥幾乎要按捺不住將話挑明的衝動，但想到顧英華那邊的調查尚未有定論，他隻能將已到嘴邊的話強行咽下。
其實，適當降低質量標準來壓縮成本也未嘗不可。李煥故意用輕鬆的語氣繼續試探，畢竟當下的市場隻看重價格，消費者對質量的敏感度確實在下降。
出乎意料的是，這句話竟讓藍雲柏頓時激動起來。他猛地站起身，臉上寫滿難以置信：李總，這完全不像你平日裡的作風！你不是一直強調，質量是橙子科技的生命線嗎？為何今天會說出這樣的話？
李煥故作無奈地歎了口氣，手指輕輕敲擊桌麵：人總是要順應時勢的。你們手機板塊年營收近千億，淨利潤卻不足三十億，這樣的利潤率，實在令人難以接受。
但這絕不是犧牲質量的理由！藍雲柏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正是因為利潤率承壓，我們才更應該堅守品質。一旦失去消費者的信任，再想挽回就難如登天了。
他快步走到辦公桌前，雙手撐在桌麵上，目光灼灼：我可以用數據向你證明，我們的忠實用戶中，有超過一半是因為認可橙子手機的品質才選擇重複購買。如果現在降低質量標準，等於自毀長城！
看著藍雲柏近乎失態的反應，李煥心中的疑雲愈發濃重。這般擲地有聲的辯白，究竟是出於對品牌的真心守護，還是精心設計的表演？在這場真假難辨的對話中，他第一次感到如此難以看透這位老搭檔。
我堅決反對這個提議。藍雲柏直起身子，語氣決絕，如果公司執意要這麼做，那我隻能選擇辭職。這違背了我最基本的職業操守。
見對方情緒如此激動，李煥立即起身安撫：老藍，彆激動。我也隻是隨口一提，既然你這個業務負責人不同意，我自然尊重你的意見。
事關公司生死存亡，我不得不嚴肅對待。藍雲柏神色稍緩，但仍鄭重其事地強調，希望你這番話不要再對其他人提起，否則會對公司士氣造成嚴重影響。
他凝視著李煥，語重心長：你是公司的掌舵人，如果連你都動搖了，那橙子科技就真的危險了。
好好好，這番話到此為止。李煥連連保證，發布會你好好準備，我會準時出席。
待藍雲柏離開後，李煥臉上的溫和瞬間褪去，望著那個漸行漸遠的背影，目光漸冷。
大忠似奸，還是大奸似忠？他低聲自語，指尖無意識地輕叩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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