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日軍炮兵被氣浪掀到炮管上,身體像麵條似的軟了下來,順著滾燙的炮管滑進火海。
佐藤趴在土溝裡,看著自己的重炮聯隊一點點消失在火海中。最後一門九一式榴彈炮剛打出一發炮彈,就被八路軍的炮彈攔腰炸飛——炮口還冒著煙,炮身卻已經飛到了十米外的墳地裡。
“為什麼……”他喃喃自語,手裡的指揮刀插進泥土裡,支撐著身體。他想起三個月前接管這個聯隊時,聯隊長拍著他的肩膀說:“這是帝國最精銳的重炮部隊,到了太原,就是來收割勝利的。”
可現在,勝利變成了收割,一個渾身是火的炮兵朝他跑來,嘴裡喊著聽不懂的哀嚎,沒跑兩步就摔倒在地,在麥田裡滾出一道火痕。佐藤閉上眼睛,不敢再看。
突然,一陣熟悉的呼嘯聲傳來——是己方的炮彈!他猛地睜眼,看見一發九一式榴彈炮的炮彈拖著尾焰,晃晃悠悠地飛向八路軍的陣地。
“打中他們!”佐藤幾乎要站起來。
可那炮彈還沒飛一半,就被一發更快的炮彈攔腰撞碎在半空。兩團火光在天上炸開,像放了個啞炮。
“是‘老夥計’!”趙鐵根的炮組裡爆發出歡呼。遠處的三連炮位上,那門修了又修的105毫米榴彈炮正冒著煙——是它打偏了炮彈,卻歪打正著攔腰擊中了日軍的炮彈。
李柱子笑得直拍大腿,忘了胳膊上的疼:“這炮神了!”
老王用布擦著流血的手,咧嘴笑:“是咱運氣好!”
趙鐵根沒笑,他正瞄準日軍最後的觀測塔:“彆得意,送他們最後一程。”
第六發炮彈呼嘯而出,精準地命中觀測塔。木屑、鐵皮、日軍觀測兵的屍體混在一起塌下來,揚起的塵土遮住了半個天空。
當一個小時過去之後,趙鐵根的炮組已經打光了最後一發炮彈。炮管燙得能煎雞蛋,李柱子用刺刀挑著軍用水壺,往炮管上澆了點水,立刻騰起一團白汽。
“結束了?”小張揉著被震得發疼的耳朵,望向日軍的炮兵陣地。那裡已經沒有任何動靜,隻剩下燒焦的炮架和扭曲的金屬,偶爾有幾聲零星的槍響,很快又歸於沉寂。
趙鐵根掏出揣在懷裡的窩頭,掰了一半遞給老王:“吃點東西,待會兒該步兵上了。”老王接過去,用沒受傷的左手拿著,咬了一大口,含糊著說:“這炮……沒白修。”
遠處的地窖裡,王二柱聽見炮聲停了,猛地推開沙包:“走!出去看看!”小豆子哆嗦著掏出白毛巾,被王二柱一把搶過,高高舉在手裡。
陽光刺破雲層,照在布滿彈坑的麥田裡。王二柱看見小鬼子的炮兵們,正圍著一門傾倒的九一式火炮努力,炮身上的鏽跡被硝煙熏成了黑色,卻在陽光下閃著亮——那是勝利者的光芒。
佐藤大佐躺在土溝裡,看著天空漸漸變藍。他終於明白,自己輸掉的不僅是一場戰鬥,更是對“精銳”的傲慢認知。
那些藏在高粱地裡的鐵獸,那些滿身油汙的八路軍炮兵,用最樸素的方式,詮釋了什麼叫真正的力量。
趙鐵根的炮組正在合影,李柱子舉著刺刀挑著空炮彈箱,老王舉著流血的右手比了個“勝利”的手勢,趙鐵根蹲在炮身旁,手裡攥著半塊窩頭。相機快門按下的瞬間,遠處傳來了步兵衝鋒的號角,清脆而嘹亮。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太原城的硝煙時,趙鐵根的155毫米榴彈炮炮管已經泛出暗紅色。他用袖口擦了擦炮膛口的焦痕,露出被高溫灼出的細密紋路——這門從日軍手裡繳獲的“鐵獸”,在過去一小時裡傾瀉了整整48發炮彈,炮身燙得能煎熟雞蛋。
“停火!”陳振華的命令通過電話傳來,帶著電流的滋滋聲,“遠程炮團後撤休整,九二式步兵炮團頂上去!”
趙鐵根愣了一下,隨即對著話筒吼:“旅長,再給兩發炮彈!小鬼子的指揮部藏在教堂地下室,我能給他轟成粉末!”
“執行命令!”陳振華的聲音不容置疑,“155毫米炮彈剩得不多,留著打硬仗。教堂的水泥碉堡交給91式榴彈炮,你的炮組去檢修炮管,下午可能還要用。”
趙鐵根狠狠砸了下炮身,鐵殼發出沉悶的響聲。他知道陳振華的意思——155毫米炮彈是寶貝,從截獲到現在總共才攢下120發,剛才一小時就打了近一半,再揮霍下去,遇到更硬的骨頭就沒家夥了。
“撤!”他揮手示意炮組轉移,李柱子抱著最後一發炮彈往彈藥箱裡塞時,忽然回頭望了眼太原城——那裡的日軍重炮陣地已經變成一片焦土,斷成幾截的炮管斜插在彈坑裡,像垂死掙紮的野獸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