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列裡的戰士們縮了縮脖子,沒人敢吭聲,騎兵十團的戰士多是蒙古牧民出身,騎術是祖傳的本事,可一到隊列訓練就犯怵——以前在偽蒙聯軍裡,哪有這麼多講究?
韓煙海站在隊伍最前麵,臉凍得通紅,卻把腰杆挺得筆直。他知道孫德勝的厲害,這位據說能在馬背上射落飛雁的教頭,要的不是花架子,是能在戰場上保命的真功夫。
“向左轉!”孫德勝一聲令下,隊列裡頓時響起一片磕磕絆絆的腳步聲。有個叫巴圖的戰士轉錯了方向,跟旁邊的人撞了個滿懷,馬靴上的冰碴子撒了一地。
韓煙海幾步衝過去,棗木棍子點著巴圖的腳尖:“看清楚了!左腳為軸,右腳跟擰,這叫‘定軸轉’,馬背上轉身比這難十倍,現在學不會,將來就是小鬼子的活靶子!”
巴圖的臉漲成了紫茄子,咬著牙重新練習。孫德勝看著他笨拙的動作,忽然想起自己剛當兵那會,因為分不清左右,被班長用皮帶抽了三天。
他放緩了語氣:“彆怕犯錯,就怕不練。你們蒙古人騎馬時,馬鐙的鬆緊都能摸得一清二楚,這點動作算啥?”
這話像團火,烘得戰士們心裡暖烘烘的。接下來的一個時辰,雪原上的腳步聲漸漸整齊起來,“一二一”的口號聲穿透寒風,驚起了遠處雪地裡的一群麻雀。
傍晚收操時,韓煙海和孫德勝讓通訊員把九個連長都叫到自己的帳篷裡。帳篷中央生著個鐵爐子,火苗“劈啪”地舔著爐壁,映得每個人臉上都泛著紅光。
孫德勝從懷裡掏出個油布包,裡麵是他手繪的訓練圖譜,第一張就畫著騎兵的基本站姿:“腳跟並攏,腳尖分開三十度,膝蓋微屈——這不是瞎講究,馬跑起來的時候,這姿勢能卸去三成顛簸,不然一天跑下來,胯骨都能給你顛碎了。”
騎兵十團有個連長是個山西漢子,叫王栓柱,以前在偽軍裡當過上士,忍不住插了句:“孫教官,咱們是騎兵,整天在馬背上待著,練這站功有啥用?”
孫德勝把圖譜往桌上一拍:“馬會累,會受傷,真到了沒馬的時候,兩條腿就是本錢!去年在狼山,我親眼見一個騎兵連的戰士,徒步追了小鬼子三裡地,用馬刀砍翻了三個機槍手——那就是站功練到家了,腿上有勁兒!”
帳篷裡頓時安靜了,王栓柱撓了撓頭,再也不敢多嘴。孫德勝拿起第二張圖譜,上麵畫著馬上劈刺的動作分解。
“看好了,握刀要像攥著燒紅的烙鐵,手臂要直,腰要擰,力量從腳底下上來,經胯、腰、肩,最後全灌在刀尖子上——這叫‘整勁’,一刀下去,能劈開鬼子的鋼盔!”
他邊說邊站起來比劃,羊皮襖的袖子掃過爐台,帶起一陣火星,九個連長看得眼睛發直,忽然明白這位教頭為啥能讓陳振華親自點將——這哪是教騎馬,是把戰場上的生死門道,一點點掰碎了往他們腦子裡灌。
十一月十五的月亮掛在天邊時,韓煙海已經帶著騎兵十團練了整整一個星期的隊列。這天淩晨,他沒吹集合號,而是讓通訊員通知各團:帶好馬具,到三十裡外的黑風口集合。
騎兵十團的戰士們趕到黑風口時,才發現雪地上拴著兩百多匹沒上鞍的野馬——這些都是從王英舊部繳獲的戰馬,性子烈得像草原上的孤狼,之前沒人能降住。
韓煙海背著手站在風口上,羊皮襖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今天練‘馴生馬’,誰能在太陽出來前讓馬乖乖馱上鞍子,中午加肉!”
一營一連連長王栓柱心裡咯噔一下——他手下的戰士多是河北農民出身,以前在偽軍裡騎的都是調教好的老馬,哪見過這陣仗?有個叫李小二的戰士剛伸手去摸馬鬃,那馬猛地揚起前蹄,差點把他掀翻在地。
“慌啥?”韓煙海的聲音從風裡鑽過來,“生馬怕啥?怕的是你心裡發虛!”他走到一匹渾身黑亮的野馬前,那馬正焦躁地刨著蹄子,鼻孔裡噴出白氣。
韓煙海不慌不忙地解開韁繩,右手輕輕按在馬脖子上,左手從懷裡掏出塊鹽巴,慢慢遞到馬嘴邊。
野馬警惕地嗅了嗅,忽然打了個響鼻,竟低下頭叼過鹽巴嚼了起來。韓煙海順勢抓住馬鬃,身子一擰,像片葉子似的翻上了馬背。
那馬吃了一驚,猛地往前一躥,想把他甩下來。可韓煙海的雙腿像鐵鉗似的夾住馬腹,腰杆挺得筆直,任憑馬怎麼蹦躂,穩穩地像長在了馬背上。
“看清楚了!”韓煙海在馬背上喊,“先讓它認你身上的味兒,再讓它知道你比它勁大,最後讓它明白跟著你有好處——馴馬跟帶兵一個理,得恩威並施!”
戰士們看得眼睛都直了,李小二咬了咬牙,學著韓煙海的樣子,掏出懷裡揣著的窩頭,慢慢湊到一匹黃驃馬跟前。
那黃驃馬猶豫了半天,終於低下頭啃起了窩頭。就在這時,李小二猛地翻身而上,黃驃馬驚叫著狂奔起來,他死死抓住馬鬃,嘴裡喊著韓煙海教的口訣:“眼盯前方,腰隨馬動,腳蹬實,手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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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後,太陽跳出地平線,把雪原染成了金紅色。黑風口的雪地上,兩百多匹野馬大多被馴服了,戰士們騎著光背馬,在雪地上慢慢溜達,臉上帶著劫後餘生的笑。
韓煙海看著這場景,掏出旱煙袋點上,煙鍋裡的火星在寒風裡明明滅滅——他知道,過了這關,這些戰士才算真正跟馬成了弟兄。
馴馬剛結束,韓煙海又給騎兵十團加了新科目:馬上射擊。他讓人在雪地裡插了兩百多個稻草人,有的戴著日軍鋼盔,有的舉著太陽旗,遠遠看去像一群縮頭縮腦的鬼子。
“三十步外,打鋼盔;五十步外,打旗麵;一百步外,打心口!”韓煙海舉起自己的步槍,槍身被寒氣凍得發藍,
“記住,騎兵射擊不是趴在地上瞄準,而是戰馬跑起來的時候,憑著感覺扣扳機——這感覺,就藏在每天的練習裡!”
騎兵十團一營的戰士們先上。他們騎著馬在雪地上疾馳,馬背上的顛簸讓槍口晃得像風中的蘆葦。
有個戰士急著開槍,子彈偏得老遠,打在雪地裡濺起一團白霧。韓煙海把他叫到跟前,讓他把手放在自己的槍托上。
“感受一下,馬跑起來的時候,槍托會有個向上的勁兒,你得順著這股勁兒扣扳機,就像順水推舟。”
他親自示範,騎著馬衝出去,在離稻草人一百步遠的地方,手腕輕輕一抖,“砰”的一聲,那麵小太陽旗應聲落地。
戰士們爆發出一陣叫好,韓煙海勒住馬,大聲道:“這不是本事,是熟能生巧!從今天起,每天練十發子彈,誰要是一個月後還打不中,就去喂馬!”
接下來的日子,草原上的槍聲就沒停過。清晨練隊列,上午馴馬,下午打槍,傍晚還要圍著篝火聽孫德勝講戰場規矩。
有個老兵編了段順口溜:“孫教頭,手段高,棍子敲完子彈飆;冬練三九雪沒腰,開春好把鬼子削!”戰士們跟著唱,歌聲裡的疲憊漸漸變成了底氣。
又過了兩天,綏遠省下了場暴雪,積雪沒到了馬肚子。孫德勝站在指揮部的地圖前,手指在包頭到百靈廟的路線上劃了個圈——他要搞一場為期三天的野營拉練,讓位於包頭的騎兵五團在暴風雪裡走一趟。
“都聽好了!”孫德勝在動員會上敲著桌子,“三天時間,從包頭走到百靈廟,再原路返回,全程三百裡。隻帶乾糧,不生火,就靠自己找吃的,自己找地方躲風雪。哪個營掉隊超過十個人,營長就給我扛著營旗走回來!”
騎兵十一團的團長李明蒙年輕氣盛,當場就站起來:“孫教官放心,十一團保證一個不落!”他手下的戰士多是察哈爾人,熟悉草原氣候,可真到了出發那天,才知道這場拉練有多狠。
暴風雪像瘋了似的抽打在臉上,能見度不足五米。戰士們牽著馬在雪地裡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馬蹄陷進雪窩裡,拔出來時帶著“咯吱咯吱”的聲響。
有個叫吳鐵柱的新兵,鞋底子被凍裂了,腳趾頭凍得發紫,每走一步都鑽心地疼。
“把這個穿上!”李明蒙從自己腳上脫下馬靴,塞到吳鐵柱手裡。那馬靴裡還帶著體溫,栓柱愣著不敢接,李明蒙眼一瞪:“穿!凍掉了腳,將來怎麼殺鬼子?”
吳鐵柱穿上馬靴,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他忽然明白孫德勝旅長為啥要搞這場拉練——在這種鬼天氣裡,能靠的不是槍,不是馬,是身邊的弟兄。
走到第二天中午,騎兵十一團的隊伍裡出了亂子,有個班的戰士實在餓壞了,偷偷殺了牧民的一隻羊。
李明蒙知道後,二話不說就讓那個班的班長背著羊走,還讓通訊員在全團通報。
“八路軍的規矩,第一條就是不拿百姓一針一線!”孫德勝站在雪地裡,雪花落在他的眉毛上,轉眼就結了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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