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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過去幾日,漠青草原西北處。
朔風如刀,卷著漫天枯草碎屑,在冬後的荒原上呼嘯肆虐。
東盧大軍的營盤綿延三十餘裡,黑色帳篷依山勢錯落排布,旌旗上繡著的“楊”字與蒼鷹圖騰在狂風中獵獵作響。
營寨四周,鹿角林立,壕溝深挖,巡邏的士卒身著灰褐色鎧甲,手持長戈,目光警惕來回掃視周遭,空氣中彌漫著肅殺與淩厲。
辰時剛過,一道孤絕的身影出現在營寨外的荒原儘頭。
徐滄身著黑色行軍素裝,外罩一件玄金暗紋披風。披風下擺被狂風卷得獵獵翻飛,露出腰間懸掛的一柄長刀。
“駕!”隨著一聲吆喝,通體烏黑的踏雪寶馬四蹄翻飛,踩碎滿地寒霜徑直奔向營寨。
即便孤身一人,麵對數萬大軍的營盤,徐滄依舊神態從容,不見半分猶豫。
待入營門,他目光深邃,隨意掃視,卻帶著極度的自信與傲氣,仿佛眼前這綿延三十餘裡的營盤,不過尋常村落,而周遭這些戒備森嚴的士卒,更是土雞瓦狗。
“來者何人?止步!”營門前,幾名東盧校尉橫戈阻攔,語氣淩厲。
“馭!”徐滄勒住馬韁,踏雪一聲嘶鳴,前蹄高高揚起。他居高臨下的瞥了說話的那名校尉一眼,聲音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大周靖北王來此,赴楊文忠之約。爾等還不速速前去通報?”
話音落地,幾名校尉皆是一怔。
他們早已接到通報,雖知曉徐滄會前來商議合兵之事,卻未曾想對方竟如此托大,孤身一人便闖營而來。
幾人看著對方身上那股渾然天成的威嚴與傲氣,竟是一時心神恍惚。
“還愣著做甚?”見人呆立原地,徐滄微微眯眼,踏雪更是不停打著響鼻。
“王爺息怒!王爺息怒!請王爺稍候,容我等入營稟報!”一名校尉反應過來,連忙躬身行禮,轉身快步衝入營中。
見之離去,徐滄立於營外,目光淡漠的掃過東盧營寨。
其營內,大量兵卒往來穿梭,甲胄摩擦、兵器碰撞、戰馬嘶鳴,看似井然有序,卻難掩幾分雜亂。
也正因如此,他嘴角不禁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哼!東盧不過彈丸之地,楊文忠雖是一方悍將,麾下部卒卻如此懈怠,就這也敢覬覦漠青之地,簡直無能……
在其自語間,不過多時,營門內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楊文忠身著一身銀甲,腰束玉帶,身後跟著十數名東盧將領,大步流星地走了出來。
雖年近五旬,但其人依舊麵容剛毅,眼角滿是皺紋的他,眼神卻透著老謀深算。
“久聞靖北王英武不凡,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楊文忠率先開口,語氣中帶著幾分客套的笑意,伸手虛引。“王爺單騎赴會,這份豁達的氣度與非凡膽識,楊某佩服!”說罷,他微微拱手,讓開一條道來。“嗬嗬嗬!楊某已設下酒宴,還請王爺隨某入營赴宴!”
聽聞此言,徐滄卻並未下馬,隻是微微頷首,語氣依舊平淡無波。“楊帥客氣。本王來此商議合兵之事,酒宴什麼的,還是免了!直接入帳詳談便是。”
“這……”
楊文忠尚未開口,徐滄卻已擺手。“前麵引路便是。”
此話一出,楊文忠連同其身後部將領臉色皆是一變。
怎麼說也是東盧的兵馬大元帥,地位何其尊崇。即便麵對大都督韓忠,也可平等相待。
但徐滄不僅不下馬還禮,語氣還如此這般輕慢,顯然是沒將東盧的一眾將帥放在眼中。
幾息後,一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忍不住上前一步,語氣也滿是怒意。“王爺,我家元帥親自出營相迎,你卻端坐馬上,未免太過無禮!”
”哦?”徐滄微微一笑,目光突然轉向那名將領。其眼神銳利如刀,隻一眼,便讓對方心頭一寒,下意識後退半步。
“無禮?”他冷笑一聲,聲音陡然提高。“本王來此,可不是為了陪爾等吃酒!
你東盧欲與我大周合兵,求的是共討北蠻之利。若論身份,本王乃一境之主,而你主不過東盧一將,爾等更是無名之輩,也配讓本王下馬見禮?”
這番話字字誅心,盛氣淩人,直接將東盧眾將的臉麵給踩在了腳下。
“狂妄無理!”那將氣得臉色鐵青,手中緊握刀柄。“楊帥誠心相邀,你這廝何以如此霸道張狂?莫非大周是欺我東盧無人乎?!!!”
就在眾人憤憤不平之際,卻被楊文忠以眼色製止。
即便心中頗為不快,但他深知徐滄此次前來的目的,更明白鎮北軍的實力的確遠非自己可比,此刻更不宜撕破臉皮。
強壓下心中的怒意,楊文忠依舊是笑臉相迎。“嗬嗬!王爺所言極是,如此說來倒是楊某考慮不周了。
快請隨某入營,帳內已備下熱茶,算是為王爺接風洗塵。”
“早該如此!”冷哼一聲,徐滄翻身下馬,將韁繩隨意丟給一旁的東盧校尉,動作間更帶著幾分慵懶與不屑。“前麵引路!”說罷,他邁開大步,徑直朝著營內走去。既不與楊文忠並行,也不回頭看身後的東盧將領,仿佛這大營乃其自家府邸,可隨心所欲,毫無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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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盧眾將跟在身後,臉色皆是陰晴不定。
“大帥,徐滄這廝也太過傲慢!不過是邊疆匹夫而已,仗著大周勢強,竟敢如此欺辱我等!”一營將壓低聲音,早已氣得咬牙切齒。
“若不是大帥您攔著,末將定要讓這廝知曉我東盧戰將的厲害!”另一人出言附和,眼中同樣滿是怒火。
“這等狂徒,大帥何必給他好臉!”
“我大營數萬兵馬,此獠安敢孤身前來!”
“大帥,咱們不如給他個下馬威……”
“夠了……”楊文忠回頭瞪了眾人一眼,當即沉聲喝道:“爾等休得胡言!徐滄雖傲,但鎮北軍實力雄厚,此次合兵伐金,我等還需依仗大周之力。暫且忍耐,待攻克武州,再做計較。”
眾將心中雖有不甘,卻也知曉楊文忠所言有理,隻能憤憤不平的小聲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