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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內燭火搖曳,將吳青峰的身影映在帳壁之上,竟是透著幾分孤絕。
“嘶呼……”他手按腰間佩刀,刀身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至四肢百骸,似乎可以壓下些心頭翻湧的戾氣。
帳外風雪呼嘯,日前慕容烈的勸降聲還回蕩在耳邊,字字句句都剮著他緊繃的神經。連日強攻,除了營內糧草斷絕,寨牆也早已千瘡百孔,而徐平和顧應痕卻依舊在試探彼此……
“顧應痕要防著徐平,徐平想耗顧應痕的兵馬,慕容烈在等著咱們糧儘,武成乾想強破虎威關……”吳青峰一字一頓,聲音沙啞卻擲地有聲。“這一戰沒人想讓咱們活著走出去,可諸位彆忘了,咱們是朝廷的兵,是跟隨先帝南征北戰之士,不是他們博弈的棋子……”
未等眾人開口,吳青峰忽然轉身。“戰馬早已經宰了半月有餘,如今寨內連馬骨都熬成了爛湯,樹皮草根刨得乾乾淨淨,就連本帥每日也隻有一碗清粥,便是如此,又怎樣?
慕容烈的強攻持續了數十日,他麾下的兵卒也早已疲憊不堪。打了那麼久,這幾日攻寨他一改往日常態,多以煽動和勸降為主,卻是何故?
咱們缺的是糧,他填進來的是命,再這麼打下去,倘若徐滄攻破武州,慕容老賊又拿什麼分兵回朝?”
聽聞此言,陳敬之拄著拐杖,在地麵重重頓了一頓,渾濁的老眼裡泛起一層水光。“大帥啊,此間諸事我等又何嘗不知?
可如今青嶺的,箭矢不足兩萬,滾石檑木早已告罄,昨日為堵豁口,用的可都是兵卒的屍身!民夫倒了半數以上,剩下的也早已不堪重負。
今日晨起,又有數百輔卒出逃,如此數量的民夫凍餓而死,再這麼守下去,不等元狗攻進來,咱們就先成了這青嶺的孤魂野鬼!”
“孤魂野鬼?”吳青峰冷笑一聲,目光掃過帳內眾將。“爾等都這麼認為嗎?”
眾將麵麵相覷,卻無一人接話……
“銳字營,自先帝建營那日起,就沒有不戰而降的孬種!本帥也不是拿爾等性命去填溝壑的蠢材!聽了幾日好爛話,都心動了嗎?
本帥告訴你們,慕容烈為何勸降?他的主力同樣損耗在強攻之上,他同樣憋著口氣。一旦開寨,元狗便會蜂擁而至,將咱斬儘殺絕。”
此言一出,帳內死寂一片。
眾將皆是一愣,旋即有人抱拳出列。“大帥的意思是……慕容烈同樣糧草將儘?”
“不然呢?”吳青峰走到帳中沙盤前,指尖重重落在青嶺寨與慕容烈大營之間的那片窪地之上。“此處名為長陽穀,三麵環山,隻有一條窄道可通,慕容烈兵馬數倍於咱,每日的糧草損耗同樣如此。他若真有底氣,又何必將大營紮在穀口?
慕容老狗不過是算準了咱糧草斷絕,顧應痕不來救,隻能拚死突圍。他好引咱入穀,來個甕中捉鱉!前些日子他夜夜派小隊襲擾,為何這些時日再也不見?因為他的兵卒同樣不堪重負!”
陳敬之湊近沙盤,眯著眼打量片刻。“長陽穀地勢險要,元軍隻需在兩側設下伏兵,再堵死穀口,就算生出三頭六臂,咱們也是插翅難飛…….”
“爾等都被這連日苦戰磨去了銳氣!”吳青峰眼底閃過一抹精光,聲音陡然拔高。“傳本帥將令!即刻起,全軍堅守不出,寨牆之上多插旌旗,白日輪換著擂鼓呐喊,將那些破損的甲胄塞滿草捆掛於牆頭,夜裡點燃所有火把,每隔半個時辰便派一小隊繞寨巡邏,高聲喊話。
除此之外,命人將寨內所有門板、桌案儘數拆了,燒火取暖。”
“大帥!拆了門板,夜裡怎的禦寒?”
“禦寒?”吳青峰轉頭看向對方,目光中帶著幾分幽深。“今日爾等守住寨牆,咱還有命取火;今日若守不住,咱的屍體便會被元狗拖去喂狼,哪有什麼禦寒的資格?
告訴弟兄們,每多燒一塊門板,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每多擂一次戰鼓,就能讓慕容烈多一分忌憚!”
眾將沉默片刻,終於有人抱拳應道:“末將遵命!”
“我等領命!”
“取筆來!”吳青峰大喝一聲,朝著桌案快步走去。“本帥要親自修書,我就不信徐平會看著元狗長驅直入………”
軍令如山,很快,青嶺寨內便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斧鑿聲。
各營兵卒拆著營房門板,火光熊熊燃起,將寨牆映得通紅,那些掛在牆頭的破損甲胄在火光映照之下,竟透出幾分肅殺之氣。擂鼓聲震天動地,喊殺聲此起彼伏,竟是壓過了呼嘯的風雪。
寨牆之上,守軍抱著兵器蜷縮成團,啃著凍硬的馬骨,目光始終盯著寨外的動靜。守下去是死,開寨獻降……多半也是死…….
遠處,慕容烈站在陣前,望著青嶺寨內的動靜,眉頭緊緊皺起。他身披金色戰甲,甲胄上的雪花早已融化,又凍成薄冰。
“大帥,吳青峰大張旗鼓的擂鼓呐喊,這是要跟咱們耗到底啊!咱的糧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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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那邊已派人來催了三次,讓咱儘快拿下青嶺,合圍虎威!”
“他可不是耗!他是算準了咱們連日強攻傷亡太大,糧草損耗同樣不小。”慕容烈冷哼一聲,眼底卻很是平靜。“此刻的他,想必已多次修書送往虎威。徐平縮在上氹,顧應痕想保存實力,他拿什麼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