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如同小溪般從鬢角淌下,滴落在滾燙的池邊石沿上,瞬間蒸發成白氣。
劣質的青布長袍被汗水浸透,緊貼在身上,又被高溫烤乾,留下一圈圈白色的鹽漬。
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滾燙的刀子,灼燒著喉嚨和肺部。
一個時辰,如同一個世紀那般漫長。
當池底法陣的光芒黯淡下去,地火熄滅時,池中的液體已經變成一種近乎凝固的、暗紅發黑的膏狀物
這種黏稠散發著一種更加內斂、卻更加令人不適的焦糊腥氣。
雲硯幾乎虛脫,他拄著沉重的攪拌棒,大口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濃烈的血腥和焦糊味。
汗水流進眼睛裡,帶來一陣刺痛,他用力眨了眨眼,視線有些模糊。
他強撐著,按照流程,等血墨冷卻,再用細密的濾網,一遍遍過濾掉底層的沉澱雜質。
最終,得到半池子顏色暗紅、質地均勻、勉強符合標準的“赤狼血墨”。
做完這一切,他靠在冰冷的坑壁上,緩緩滑坐在地,渾身的骨頭都像散了架,靈力消耗殆儘,疲憊如同潮水般淹沒了他。
他抬起手,看著自己那雙沾滿了暗紅色汙垢、被高溫和腐蝕性液體灼燒得微微發紅、甚至有些脫皮的手。
指甲縫裡嵌滿了黑紅色的血垢,洗也洗不乾淨。
慘綠色的燈光從頭頂落下,照亮他沾滿汙跡的臉龐和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
眼中沒有委屈,沒有抱怨,隻有一片死寂的疲憊和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
這,就是符籙峰記名弟子的生活。
一個名為製符材料粗加工,實則是用血肉和汗水為他人鋪就登天之路的苦役場。
他閉上眼,腦海中閃過母妃溫暖卻淚眼婆娑的臉龐。
“活著……”
他低不可聞地呢喃,如同囈語。
那枚冰冷的“符記”腰牌,硌在他腰間的皮肉上,帶來一絲鈍痛,卻也帶來一絲扭曲的安全感。
至少,暫時安全了。在這名為“青蚨坊”的腥臭血池邊。
青蚨坊的慘綠燈火,不分晝夜
丙字三號獸血池,成了雲硯新的樊籠,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時間在這裡仿佛失去了意義,隻剩下那池子裡永遠散發著腥甜焦糊味的暗紅粘稠物,和池邊那個沉默攪拌的身影。
“嗤啦——”
又一大桶剛剛宰殺、還帶著溫熱體溫的“鐵背犀”血液被傾倒進池中。
濃烈十倍的血腥氣混合著妖獸特有的、如同沼澤淤泥般的膻臭,瞬間在工坊悶熱的空氣裡炸開。
旁邊一個新調來幫忙的雜役弟子臉色一白,猛地捂住嘴,踉蹌著衝到角落,劇烈地乾嘔起來。
雲硯眼皮都沒抬一下。他早已習慣了這種味道,或者說,他的嗅覺早已在這種經年累月的腐蝕中麻木。
他挽著過於寬大、袖口和前襟早已被各色汙垢浸染得看不出原本淡青色,露出清瘦、布滿細密新舊劃痕和灼痕的小臂。
拿起那根沉重冰冷、沾滿暗紅血垢的玄鐵攪拌棒,探入粘稠的血液中。
順時針,一百零八圈。
腐骨草粉末,灰綠色的煙霧帶著刺鼻的酸腐升騰。
逆時針,七十二圈。
石堿液倒入,刺鼻的堿味短暫壓過腥膻,然後,便是長達一個時辰的地火熬煮。
他站在池邊,如同紮根在滾燙岩石上的枯木,汗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不斷從額角、鬢邊滾落,在下頜彙聚成滴,砸落在滾燙的池沿石頭上
“滋”
一聲後化作一縷轉瞬即逝的白煙。
劣質的青布長袍濕透,緊貼在單薄的脊背上,勾勒出嶙峋的肩胛骨輪廓,又被工坊裡蒸騰的熱浪烤乾,留下一圈圈白花花的鹽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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攪拌,不停地攪拌……
粘稠的暗紅液體在高溫下翻滾著,冒出一個個粘稠的氣泡,破裂時發出“啵”的輕響,濺起細小的、帶著灼人熱度的血沫。
偶爾有血沫濺到他的手背、小臂上,帶來一陣針紮似的刺痛,留下一個個微小的紅點。
他麵無表情,動作機械而穩定,隻有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深處,偶爾會掠過一絲因極度疲憊和靈力消耗帶來的渙散,又迅速被強行凝聚的專注取代。
母妃的話,是能讓他這地獄裡維持清醒的解藥
“自己照顧自己。”
他舔了舔乾裂起皮的嘴唇,腰間掛著一個粗糙的竹筒,裡麵是渾濁的、帶著鐵鏽味的工坊飲水。
他會在攪拌間隙,飛快地拔開塞子,仰頭灌下一大口,然後立刻將注意力重新投入那翻滾的血池。
“活著。”
每一次沉重的呼吸,每一次酸脹的手臂抬起落下,每一次靈力枯竭帶來的眩暈感,都在重複著這兩個字。
工坊裡永遠不缺“意外”。
“啊——!”
一聲淒厲短促的慘叫從不遠處的丁字區傳來,瞬間被巨大的機器轟鳴聲吞沒大半。
雲硯攪拌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甚至連眼神的波動都欠奉。
他知道發生了什麼……
丁字區負責處理一種名為“蝕骨藤”的劇毒靈植汁液,那個新來的雜役弟子,大概是防護符籙失效,或者操作失誤,濺了一滴在手臂上。
很快,那邊就傳來壓抑的騷動和管事弟子不耐煩的嗬斥,接著是拖拽重物的聲音。
第二天,丁字區那個位置就換了一個同樣緊張、同樣年輕的陌生麵孔。
又過了些時日,雲硯去庫房領取下一批“腐骨草”粉末。
經過存放半成品符墨的陰暗倉庫時,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腐臭味撲麵而來。
倉庫深處,幾個雜役弟子正圍著一個小型符墨池,池子邊緣凝結著厚厚的、顏色詭異的黑綠色黴斑,池子中央漂浮著一層灰白色的絮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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