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宗皇帝?”
朱載坖震驚道,“你是說,你見過武宗皇帝?”
朱載壡坐起身,又站了起來,走向一邊的石桌前。
朱載坖起身也跟上,於他對麵坐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顯然啊,我不是第一個這麼乾的。”朱載壡說,“我之前,武宗皇帝就這麼乾了,我隻是後來人而已。”
“武宗皇帝也是……也是假死脫身?”朱載坖瞳孔地震。
“嗯。”
“這件事父皇知道嗎?”
“你說呢?”
“我……”朱載坖張了張嘴,又點了點頭。
他都知道了,父皇沒理由不知道,怎麼可能不知道……
“二叔朱武……威武樓……”朱載坖一下想到了很多,追問道:“武宗皇帝有子嗣對吧?”
朱載壡很痛快地點點頭:“兒孫滿堂。”
“這……這……這也太荒誕了。”朱載坖喃喃,久久無法平靜。
朱載壡也不打擾,給予其充分的時間平複……
許久,
朱載坖抓了抓頭發,“我有些亂,你從頭說吧。”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無非就是我自覺難堪大任,且做太子時比你還要擰巴,父皇見我實在不是做太子、做皇帝的料子,便委托李先生來了一招瞞天過海……”
“之後我來了金陵,遇到了武宗皇帝……”
朱載壡言簡意賅地敘述了一遍經過,道:“大體就是這樣,我既不是比你聰明,也不是比你通透,剛才那一番話也不是我說的……我隻是將武宗皇帝開導我的話,又複述給了你,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你管這叫僅此而已?”
朱載壡訝然,不解道:“你糾結的點在哪裡?”
朱載坖憤懣道:“武宗皇帝怎麼可以如此兒戲,皇帝也是想當就當,不想當就不當的嗎,於他而言江山社稷算什麼?列祖列宗又算什麼?這不是數典忘祖,又是什麼?”
“你看你,又激動上了……”朱載壡滿心無奈,同時也有些生氣。
“說武宗皇帝之前,不妨照照鏡子,瞧瞧自己又好哪裡去了?”朱載壡哼道,“還皇帝他想當就當,不想當就不當,你不也一樣?”
“我……”朱載坖甕聲道,“我是沒的選。”
“沒的選?”朱載壡笑了,“你說這話就不臉紅嗎,大明這麼多太子,這麼多皇帝,獨武宗皇帝一人有資格說這話!你沒的選……這話你自己信嗎?”
“我……我是說做太子那會兒。”朱載坖悻悻改口。
“得了吧……當時你和載圳都沒就藩,你要是不想做太子,你要是有不做太子的決心,父皇會強迫你?父皇連我都沒有強迫……”朱載壡嗤笑道,“你從不是沒的選,這個太子分明就是你爭取的。”
朱載坖一下子就不說話了。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當初的他有多想當太子。
可太想了……
朱載壡語氣溫和下來,說道:“天下必有一日不再姓朱,這是板上釘釘之事。要麼如曆代王朝一般被暴力掀翻、朱家宗室被屠戮殆儘;要麼大明王朝於極盛中無疾而終,朱家人免遭清算……該怎麼選,不是很明了的事嗎?”
“武宗皇帝並不是數典忘祖,隻是早知定然如此,提前過上了這樣的生活,僅此而已。”
朱載壡歎道:“作為祖宗的子孫,延續祖宗香火,才是最大的孝順;作為子孫的祖宗,讓子孫輕鬆並快樂的活著,才是最大的慈愛。”
“這個道理其實不難理解,隻是你太執拗了,太鑽牛角尖了,你以為的終究隻是你以為……”
朱載坖默默聽著……
委屈,惆悵,自責,愧疚……一點點鬆動,一點點瓦解,一點點消弭……
朱載坖長長呼出一口抑鬱之氣,問道:“李先生說,父皇也曾和我有一樣的處境……是指父皇和武宗皇帝是吧?”
“大抵是了。”
“那他們是如何……?”
“大伯曾說過一嘴……就跟我們剛才差不多。”朱載壡悠然道,“打一架出出氣也就得了,還能如何?”
朱載坖無言半晌,忽然問:“誰贏了?”
“大伯說是他贏了,不過我是不太相信,畢竟他比父皇大了將近一代人……”朱載壡乾笑道,“你要想知道,不妨問一問父皇。”
“……”
朱載坖鬱悶的歎了口氣,揶揄道,“大伯?你叫的還挺親。”
“本來就是大伯啊,本來就是一家人,本來就親啊……”朱載壡露出緬懷追憶之色,輕輕笑著說,“沒一點架子,就是一活潑老頭……換作是你,也會與我一樣。”
朱載坖默然片刻,輕輕點了點頭:
“威武大將軍,威武大將軍炮,威武……威武樓便是武宗皇帝的產業了?”
“嗯。”朱載壡笑問道,“你應該吃過了吧,味道可還行?”
“尚可。”
朱載壡笑問道:“終有一日天下不再姓朱了,你之子孫開一家酒樓,亦或做個其他小買賣,過著小富即安的日子……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嗎?”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朱載坖微微搖了搖頭,喃喃道:“不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