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端起酒杯一口飲儘,嗬著酒氣說:
“總是要告彆的,朱家是,李家也是,從洪武朝至今已逾兩百年,已經夠長了……我很知足,你們也要知足。”
李鶯鶯問:“兩百年了,還斷的了嗎?”
“是啊,兩百年了……”李青笑著說,“兩百年了,親情味兒也沒那麼濃了。”
李鶯鶯默然。
眾人無言。
朱鋒弱弱道:“祖爺爺,你未來要與我們劃清界線嗎?”
“不是劃清界線,而是……回歸到最初狀態罷了。”李青怔然道,“我自山上一道觀來,自要回山上一道觀去……”
稚童忽然說道:“我知道我知道,就像是孫悟空西天取經,取到經書之後,畫本就結束了。”
李青豎起大拇指,讚道:“還是小銘聰明!”
稚童咧嘴大樂,挺著小胸脯向一眾長輩炫耀,然而,一眾長輩卻是個個神色不善,就連大哥也沒個好臉色。
非但不誇讚,還一臉責怪。
稚童有點難過,也有些疑惑,明明祖爺爺都誇他了……
最終,還是朱載坖說道:“就算是西天取經,也是九九八十一難之後取得經書,才圓滿結束,如今‘劫數’還未曆儘,‘經書’尚未到手,先生何以這麼著急?”
“不是我著急,是你們著急。”李青淡淡說道,“是你們猛然意識到這畫本已經過了大半,忽然發現不知不覺間,畫本已經變薄了許多,有點難以接受……舍不得罷了。”
稚童說道:“我也是這樣的,每次連環畫本翻到一多半時,特彆是精彩的畫本……我都舍不得翻了。”
李青溫和的笑了笑,道:“可最終你還是會翻頁,對吧?”
“嗯。”稚童有些不好意思,“總是忍不住。”
李青笑著點頭:“它也忍不住。”
稚童好奇問:“誰啊?”
李青抬眼望天,低頭喝酒。
眾人也不再勸說什麼。
雖然十分不舍,可也都知道,終有一日,這畫本終會迎來結局。
“祖爺爺都要遠行了,你們怎麼都一副很不開心的樣子啊?”
朱鋒嗬嗬笑道,“反正咱們在座的各位有生之年,都看不到結局,有什麼可難過的啊?”
少年本來是想緩和一下氣氛,不料,不僅爹娘叔嬸更不開心了,就連祖爺爺也唏噓不已。
少年明白又說錯了話,趕緊端起酒杯道:“祖爺爺,小鋒敬您一杯,祝您在西方諸國無往不利,所向披靡……早日忙完大事,早些回家。”
“會說話!”李青舉杯與他碰了下,就唇飲了,岔開話題問,“小鋒,你的理想是什麼啊?”
朱鋒嘿嘿笑道:“當然是繼承我爹的衣缽啊,總不能是考取功名做官吧?”
李氏臉上一熱,訕訕道:“讀書做官,為國為民也沒什麼不好的啊,你祖爺爺不正是這樣做的嘛?”
“二嬸以為我有祖爺爺的本事?”少年問。
“呃……”
李鶯鶯接過話道:“子承父業也是極好的,小鋒也不是做官的材料。”
李氏順坡下驢,不再假大方。
朱載壡不善言辭,見話題總是聊向不開心的地方,舉杯道:“喝酒喝酒!”
“喝酒喝酒……”朱載坖附和舉杯。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李寶,朱載壡,朱載坖都有了醉意,就連李鶯鶯和李氏也都有了些酒意,加上少年的調動氣氛,即將離彆的傷感,也被衝淡了……
酒壯慫人膽。
朱載坖借著酒意,問:“先生,未來小輩們的事,你真就不管了嗎?”
李青頷首:“兒孫自有兒孫福!”
“衝先生這句話,載坖再敬您一杯!”
“?”
李氏趕忙說:“夫君,你喝多了。”
“我沒喝多!”朱載坖深吸一口氣,道,“我現在清醒的很,李寶不講究,我還是跟李先生直接說……”
“二叔,給你個雞腿兒吃!”
少年奪過幼弟的雞腿,直接塞進了二叔嘴裡。
這一次,朱載壡兩口子並未斥責,李氏也趕忙說:“這是大侄子的孝敬,快吃吧,不要寒了大侄子的孝心。”
稚童癟著嘴說:“也是二侄子的孝敬啊。”
眾人:“……”
李青眸中閃過一絲詫異,朝李寶問:“你怎麼不講究了?”
李寶撇撇嘴:“祖爺爺,小寶之所以不講究,是因為有人不講究在前。”
李青又掃視了一眼朱載坖兩口子,“說說看!”
“李卿家……”
“嗯?”李青瞧向她,“那你先說。”
“我……”李氏悻悻道,“我有什麼好說的啊,李卿家你說是不?”
李寶:“……”
“祖爺爺,其實這裡麵有誤會。”李鶯鶯剛接過話頭,還未長篇大論,就被打斷了。
李青沒好氣道:“小叔子親,還是親弟弟親?”
“呃……”李鶯鶯弱弱道,“鶯鶯隻是不想鬨不愉快,祖爺爺都要走了……”